臺灣大學會計學系【臺大商學會計校友通訊】第109-2-1期：2021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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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2-1期

發行日：2021年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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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與感恩

杜榮瑞

刊載於2021 年2月台大會計系校友通訊

帶著不捨與些許無奈，我在服務三十四年八個月後，於台大退休了；滿載著系上老師、同仁、學生與校友的叮嚀與溫馨祝福，我將繼續在東海大學從事自己熱愛的教學與研究生涯。

不捨是自然不過的，因為台大的時光映照著我的發展歷程，包括結婚、生子、升等、教學、研究乃至於許多校內、外的服務，這裡有太多熟悉的人、事、物，尤其是系上同仁所帶來的溫暖與所給予的支持，令人難忘。離別確實是令人感傷的。

退休是自然法則，就像老舊的機器必須汰換，只是退休也是人為的發明，還堪使用時，就報廢了。這是一個組織所加諸的無奈。Herbert Simon一生寫了許多文章與書籍，其中一本書書名為The Sciences of the Artificial (MIT Press出版) ，裡面提到自然以外的事物，大都屬於人工的產物，包括人工智慧；退休可能是一個例外，既是自然現象也是人為限制。

教書與研究能夠連續三十餘年仍懷著熱情，樂在其中，是一種幸福。劉順仁主任說passion的拉丁文意思為suffer，也就是「歡喜做，甘願受」，實在太傳神了。回首來時路，要感謝的人，非常多。張鴻章院長讓我與台大結緣，他的鍥而不捨以及誠懇心意讓我自覺何德何能可以承擔一個長者如此的禮遇！透過這個緣份，與幸世間老師同事，幸老師以要求嚴格著稱，我常想能來台大服務，應該已經他認證，也結下一份因緣，在他退休前的某一天，他要我去他的研究室，他端出一疊的The Accounting Review給我，沒有多說什麼，但沉默有時比耳提面命更令人深思，也許代表他對我的期許和信任。

我的小學老師給我的啟蒙教育對我的求學影響深遠，他們在嚴格之外，帶著關懷，至今我仍牢牢記著他們的名字：鄭金治老師(一、二年級)、林雲燕老師(三年級)、黃瑞鑾老師(四年級)、蘇石山老師(五、六年級)以及短暫代課的杜水泉老師。蘇老師尤其令我感念，他不僅是我的小學老師，還「售後服務」一路看著我、關心著我的求學與發展，即使我已回國服務乃至成家步入中年。記得初中二年級時，收到他寄來的明信片，其中最令我振奮的一段是：想像你明年的此時，將是南一中的學生…原來他默默地關心我，更用鼓勵的文字與美麗的願景提醒我，不到一年就要考高中了。家母過世時，我趕回台南，他也常到家裡陪我，不論白天或晚上。蘇老師多年前離世，令我愧疚的是，我因出國開會沒有參加他的告別式！

就讀碩士班時的吳靜吉教授也是我生命中的貴人，他寫的大眾心理學系列讓我感受到心理學竟是如此有「威力」(同樣也有人對經濟學如此讚歎)，可以解釋與解決很多現象與問題，我的碩士論文寫的不是FASB，也不是效率市場，而是消費者行為，應用的是社會心理學的重要主題「態度」的文獻。吳老師對我的幫助不僅於此，在我辭掉工作準備出國考試(如托福與GMAT)時，他幫我找到一份兼職的工作，讓我可以自立、自給自足，安心申請學校，他親自寫的推薦信應該對於我獲得明尼蘇達大學博士班的入學許可有極大的幫助，當時明大管理學院博士班主任Dr. Paul Johnson為心理學系教授，而會計系的教師研究領域也包括以實驗方法進行的研究，除了「典型」的心理學實驗也包括當時剛興起的實驗經濟學研究，我有幸躬逢其盛，領略不同方法與理論的研究。

碩士班的另一位老師黃俊英教授，他的大力推薦也對我影響很大，但他不是幫我寫推薦信，而是幫我大力推薦給我的岳父岳母，終於獲得首肯，許配他們的大女兒與我結成連理。

博士班的指導教授Shyam Sunder教授(現為耶魯大學講座教授)也是影響我深遠的老師，他的思想深遠，常用他的一貫思維解釋或質疑所觀察到的事件，研究題目多變，卻有相同的理論出發點。他對研究的親力親為讓我察覺到一個成功的研究者背後所花的時間與心力何其多。他對於學生的關心也令我難忘。有一天我去學校保健中心檢查眼睛，醫生點了藥水，結果竟然感覺雙眼模糊，就這樣從東岸校區走到西岸校區，到他的研究室meeting，當他知道我感覺視力模糊後，立刻打電話到保健中心了解究竟發生什麼事，原來點了散瞳劑，那時後的我很「土」，連散瞳劑都不知，但經過他的詢問與說明後，我放心多了。在我回國服務的生涯裡，前面階段擔任不少校內、校外的服務，他以我能擔任這些職務為榮，但就在我逐漸卸下校內行政工作，專心研究時，他極力勸我去耶魯訪問(Visiting Scholar)，而且將我加入一個研究，2000年的暑期，我就在耶魯管理學院度過，也體會到研究論文的工廠是不休息的，即使是暑假期間，brown bag workshop照常舉行，有時還有happy hour！我後知後覺，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才發覺他要我去耶魯訪問(前後共兩次)的原因——該是重拾研究的時刻了！儘管如此，他仍鼓勵我參與能幫助社會與學術社群的工作，包括美國會計學會(AAA)的傑出會計學者遴選委員，及AAA的監事 (Council-at-Large) 。

從周齊武 (Chee W. Chow) 教授身上，受益良多。他主導的研究都有具體的設計與計畫，進行過程中隨時給予意見或釋疑，回饋的速度很快，很少長於二天，因此與他合作節奏明快。周教授的研究經常是針對同一主題有一系列的論文，而且「導論」具有說服力甚至故事性，吸引人繼續閱讀下去。這是非常重要的，因為是論文的第一節。我也與其他學者合作，包括W. Robert Knechel教授、陳漢忠教授、張錫惠教授與陳政芳教授等，學習如何將模糊的概念，轉化為可以研究的問題；他們也都有共同的特點—回應快速。這使得專心與用功變為非常重要，否則無法合作下去。我常用這種方式與同事或學生合作論文，不知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太龜毛又太會催促了？

我很幸運在撰寫研究論文外，還能與同事或其他學者共同進行政府機關或民間企業委託的研究計畫以及共同撰寫中、英文教科書，更與校友先進合開課程。會計師校友也是我研究過程中，經常請教與諮詢的對象，希望研究能更接地氣。

學生則讓我保持年輕，教了一屆畢業了，又有新生進來，人雖年紀增加，但接觸的永遠是年輕學子，順著他們的時尚想法與用語，習慣他們的多變衣著與髮型，不知不覺中也年輕了。指導學生論文真是讓我歡喜讓我憂，只是他們覺得我太嚴格了。同事的流動也一樣，退休的教師離開學校，新進的教師為年輕的一代，與他們參加國際研討會，體會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他們真是奉行者！同事也是我活到老、學到老的對象，在退休前約七、八年，我突然頓悟似的，領會到每位老師都有我所不能及的優點，有的老師學問又博又精，卻謙沖為懷；有的老師抱負遠大而能持續追求；有的老師樂於關懷別人；也有的老師處在困境而依然保持樂觀。我開始「暗中」向他們學習，如何對待老師，對待學生與系辦同仁，以及面對挫折，均是我的學習功課，包括如何堅持原則又能圓融處理，如何傳達訊息又能令人信服，如何表達不同立場又令人感受善意。

我要感激我的父母，他們對子女教育的重視，使得我在小學即奠定堅實的基礎，尤其是我的母親，在財務困境下，仍堅持讓我繼續求學。那一年我自初中畢業考上台南一中，卻只高興沒幾天，因為家父一病不起，艱鉅的家計由母親一人承擔，有些長輩建議她，讓我去當學徒，可省學雜費又可增加收入，母親堅持讓我升學，她說她唯一可以給子女的財產，就是讓他們讀書。感恩母親的堅持，否則今天的我不知會是什麼樣子？我的哥哥與姊姊對我很好，帶我教我幫我，我用姊姊的筆記代替課後補習，高中也沒買參考書，用的是他們一再畫過重點的參考書，那些書經過我讀後，就像紅線、藍線與星星交織的天地。另外，我對文學與古典音樂的一點興趣與樂趣受到哥哥的影響很大。最後，我要感謝我的內人，用「勤儉持家，相夫教子」形容應該再適當不過了。我們有時「爭執」的是，誰的衣服穿比較久，誰該去換新裝了？她對兩個小孩的教導方式，在尊重中帶點期待，在民主中仍重紀律；既要工作也要照顧小孩，真是投入心力與時間甚多，讓我無後顧之憂。兩個兒子的成長與求學過程順利，讀的都是公立學校，出國讀書也都有獎學金，減少我的財務壓力，而能專心學術工作。

我的退休餐會承蒙張院長與師母應邀擔任嘉賓、同事與會計師、企業家校友先進以及很多學生抽空到來，也承我的學生、系友會及系辦費盡心力籌辦，為了給我驚喜也將我自群組隔離，長達十四天以上，用心良苦，謹致萬分的感謝。

大前研一說，在退休前至少要有二十個嗜好，依照這個說法，我還不能退休，將持續教書與研究，在大度山上，留下也許是學術生涯的最後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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