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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九年三月二十日發行

 

人物故事 我所認識的磯永吉先生
專題報導 賴光隆教授米壽慶 回憶文集
(7)1974年6月的辭行
(8)展望年頭 回看山頭
—2018年臺大磯永吉學會年會後有感
農藝天地 臺灣稻米小故事
古蹟建物 磯小屋修復再利用計畫內容節選(二)
高等農林學校農場作業室(磯小屋)之興建過程

會務報告


 

我所認識的磯永吉先生

謝順景教授是當今農藝前輩,也是國內資深水稻專家。年輕時期,和磯永吉先生有密切的互動與深厚的交誼。謝教授以宏觀的視角,鉤勒出大時代的農業記憶,為磯永吉對臺灣的的貢獻,提供最佳的佐證;同時也貼近描寫其為人與治學,形象鮮明,是了解磯永吉先生不可多得的第一手資料。

 

前言

豐年社所出版的「鄉間小路」雜誌封面說:「當你一天吃三餐米飯時,你就和農業脫不了關係」,而你知道你每天所吃米飯的百分之八十以上是「蓬萊米飯」時,就會想知道什麼樣的米叫做「蓬萊米」?它是由什麼人、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用什麼方法所育成的?多年來研究這些問題的磯永吉學會,會給你答案。

台大磯永吉學會要出版一本昔時為台灣的稻米改良奉獻一生的日人,磯永吉博士的追想錄(追思錄)以懷念他留下的歷史。該學會的祕書長彭雲明教授要筆者寫一篇有關我與磯永吉先生互動的陳年往事來紀念他。為了讓讀者能深入了解磯永吉博士生平、其人其事以及日治時代的台灣稻米改良的狀况起見,我把標題改為我所認識的磯永吉先生。筆者因為年輕時在農業試驗所(當時位於台北公館)從事水稻研究多年,自1951年開始常常拜訪當時住在台北市青田街的住所的磯博士,請教他很多有關稻米改良的問題。在1953年夏天筆者在美國華盛頓與由台灣赴美的磯博士會合,一起考察美國的稻米生產時,共同討論所看到的美國水稻生產與台灣的有何不同?在長期的接觸中,感到他是一位有學問且實務經驗豐富,而非常容易親近的人。有此淵源,筆者今天能在此介紹他的一些事跡,感到很榮幸。

磯永吉其人其事

首先介紹一下我所認識的磯永吉博士之其人其事。他在1886年生於日本廣島縣,1911年7月從日本東北帝國大學農學科畢業。在1912年來台後擔任台灣總督府農事試驗場的「技手(技佐)」,從此開始他在台灣從事農業研究及教育四十五(1912-1957)年的漫長生涯。他在1912-1945年期間歷任台北帝國大學附設農場之場長,助教授兼總督府中央研究所技師。1928年以「台灣稻之育種學研究」論文獲日本北海道大學農學博士學位。他在1942年接任台灣總督府中央研究所農業部改制後的台灣總督府農業試驗所所長。當時的農試所位於台北市公館(目前的台灣科技大學的現址)與台北帝國大學隣接,所以可以兼顧在台大的教職。他在1943年升任為台北帝國大學農學部(農學院)的教授,曾任行政院副院長的徐慶鐘博士、台大陳烱松教授等都是他的得意門生。台中農學院的岡彥一教授曾任磯永吉博士的助手(助教)。

磯永吉博士在戰後留台任國立台灣大學農藝系教授,同時亦應聘担任台灣省政府的顧問,協助農林廳所屬各試驗場所之糧食生產技術改良工作。他致力於教學及在農試所的研究工作,而在1929年和台中農事試驗場之末永仁技師(後來升為該場的場長)共同首次育成了高產而美味的「蓬萊米台中六十五號」。從此以後,食味不太好的台灣「在來米」就被「蓬萊米」取代,形成台灣的米食文化的重大改變,所以世人稱磯博士為「台灣蓬萊米之父」。磯永吉博士在台工作期間,和台中農事試驗場之末永仁技師等共同育成了214種水稻品種,其中在台灣推廣種植的所謂「內地米種」或「日本型稻」有十五種,最出名的是「台中六十五號」,成為最典型的品種,不但在台灣種植,而且也被世界各國引進廣為栽培。根據估計,最盛的時候(1940年代)全世界的栽培面積曾達到三百萬公頃之多,可見它的適應性之廣。目前在台中區農業改良場內,立有台中六十五號及台中在來一號的紀念碑,以永久紀念它階段性的歷史價值。

蓬萊米發展的歷史腳印

其次我要回顧一下,日本據台以後的台灣稻米改良的歷史。根據記載,古早時期原住民從菲律賓群島、馬來西亞及中國大陸引進了大量的「陸稻」來種植,已有300年的歷史。台灣在1895年中日戰爭失敗後割讓給日本。日人來台時的稻米都是秈米(在來米),品種繁雜品質粗劣,且多混雜「紅米」、「黑米」及「稗子」等而且產量很低。為解決此問題,日人首先把台灣的在來稻進行就地純化品種的工作,作為稻育種的第一個步驟。原有的1679個品種限定只能種植547種,最後選出236種在來稻,做為台灣米改良的基本品種。1912-1925年致力於稻米的改良,是以輸出台灣米到日本國內為目標,因為稻米的品質已大為改善,而產量也提高了很多,向日本輸出的稻米數量也逐年增加。

為了迎合日本人的口味,他們進行「日本型稻」的引種改良試驗。在磯永吉博士主導下,1924年進行日本稻龜治與神力間之雜交,和末永仁等經過一系列的選拔,終於在1929年選出產量高、食味良好,而且能在台灣一年栽培两次的品種:台中六十五號等適應性廣的稻種,推廣給台灣農民種植,因此台灣的日本型稻米(當時稱為內地米)不但可供台灣島內食用,而且輸出到日本的米量也大為增加。在1900年的台灣稻米(註:脫殼後的白米)每公頃的產量為943公斤,到了1925年提高為1,671公斤/公頃,到了1938年變成2,242公斤/公頃,總產量更創下1,402,414公噸的最高紀錄。從日人剛來台之1900年到1938年之三十八年期間,台灣的稻米生產增加了五倍左右。戰後由於台灣研究人員繼續稻種改良結果,在1976年的稻米產能提高到271萬公噸,創歷史最高的紀錄。

蓬萊米的育成與推廣

磯永吉博士在他的回憶錄中說,他任農試所育種系主任時,曾針對水稻的改良是否以「日本稻」為優先或以「台灣稻」為優先一事,有兩派人員對立爭論不休,他最後採決以「日本稻」為優先,做了方向性的決定。事後想來,他的決定是對的,否則的話台灣不會有「蓬萊米」的產生。他認為蓬萊米的育成及推廣成功要歸功於(1)他的研究團隊的敬業精神;(2)育種理論的基礎正確;(3)台灣農民的全力配合;(4)日本國內消費者及台灣島內消費者的認同及捧場,才能在短時間內快速地推廣在台灣全島種植,沒有這些人全力合作的話,上述的佳績無法達成。而他所提研究團隊的合作與敬業等一席話,至今仍是值得我們遵行的良言。

他又回憶說,在1926年4月24日的第十九屆日本米穀大會在台灣鐵道飯店召開。他接到為「內地米」的日本種命名的任務。因此建議在(1)蓬萊米、(2)新高米及(3)新台米三種中挑選一個名字。伊澤多喜男總督基於台灣有蓬萊仙島之稱,所以決定以『蓬來米』命名在台灣所育成的日本型稻。這是蓬萊米的由來,從此蓬萊米變成世界聞名的名詞。新品種蓬萊米除了更可口,獲得消費的偏愛外,其生產力又比原來的在來米能多收成20%,米價又高出在來米之5-10%。由這些業績來看,磯永吉博士被稱為「蓬萊米之父」是實至名歸。

登門拜訪 互動的開始

戰敗後大部分的日人撤回日本,但留台任省政府顧問的磯永吉博士和他的夫人,住在他自建的日式木造大房子內,過著安祥的生活。1950年我寫台中農學院(中興大學)之畢業論文的時候,在日籍老師岡彥一教授引導之下,登門拜訪住在台北市青田街的磯永吉博士,請教他如何寫學術論文。他告訴我,學術論文的價值在於將資料(Data)整理成為有條理的圖表,這是最重要的,有了可靠的Data才能深入討論它所代表的涵義。現在想起來他的話一針見血,我學了很多。我們可以自由自在地用日語交談,從此以後我常拜訪他聊天。我大學畢業後在台北公館的農試所(台科大現址)服務,從事水稻的遺傳及育種研究工作。因為工作關係常常會去找住在台北青田街的磯永吉博士,請教他很多有關水稻育種的問題。他每一次都不厭其煩地回答我的問題;磯夫人則每一次都泡茶款待我們,並加入我們的談話,兩老一點架子都沒有。有時候我會再度和岡彥一教授一起拜訪他,他們經常會談從日本來台工作的往事,和戰後仍遠離故鄉留在台灣研究水稻的心路歷程,有苦也有樂,笑聲不斷,感到很温馨。

一同受邀 考察美國稻米

1953年我獲得USAID(美國國際開發署)的獎助金,和磯永吉博士等前往美國考察各州的稻米生產情形,一個月之後,我們在華盛頓的威拉大飯店(Willard Hotel)內會合並一起吃飯。磯博士問我「你來美國後所看到的有那一點和台灣不同?。」因為50多年前,去過美國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我是土包子一個,看到什麼事都很新鮮,所以我脫口而出:「美國到處都是在台灣沒有看過的高樓大廈及疾馳而過的大小汽車,我生平第一次在旅館內看到画面會動的電視……」。他立刻打斷我的話說:「這些和我們的考察目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你講它做什麼?,我問你的重點是你所看到的美國稻米生產的方式,哪一點和台灣的不一樣?有無參考價值?你對他們所種的品種之評價如何?有無向他們學到水稻育種的方向和方法?」於是我們開始深入討論各人的心得。最後磯博士說:「美國種的水稻除了加州以外,幾乎全部都是長粒稻(Long grain rice),因為口味不適合台灣人,所以不能直接引進到台灣來種植,台灣的品種還是要靠自己育種才可以。」他的深入分析,使台灣的稻米研究受用不盡。

看到手稿紀錄 非常感動

前一些時候,我有機會幫忙翻譯在磯小屋發現的磯博士的手稿,看到他年輕時在台灣從事稻米育種時的雜交後代分離稻株之選拔紀錄、田間調查紀錄(株高、分蘗數、生育日數等)及考種室所測定的稻穗特性(穗長、穗重、千粒重等)的調查紀錄,密密麻麻的數字看得眼花撩亂,表示他確實親自作過田間調查及室內考種的工作,看到他為台灣稻改良所作努力的痕跡,非常感動。另外,我也看到他寫的書的序言,此書是他前往東南亞泰國、菲律賓、越南等產米國家的考察心得報告書。他的手稿寫道:日本有一諺語「二階から点眼する(從二樓往一樓點眼藥水)」,意思是說:點眼藥水的時候應該要到一樓對準病人的眼睛點眼藥水才有效,從二樓往一樓點,是亂來不切合實際的。我寫的是我親自到現場調查所看到的,是「在一樓看準眼睛後點眼藥水的產物」是靠調查得到的資料來完成,是值得一看的書。他一直強調我們寫的內容要有根有據,不能憑空寫報告書。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他做事認眞的態度,值得我們效法。

希望故事廣為流傳

為了這段美好歷史能永續傳承,國史館歐素瑛博士和公共電視曾經把這個故事拍成電影〈異人的足跡2磯永吉〉,並做成DVD光碟廣為流傳。我想前人走過的歷史都要留下來。歷史有好的和壞的,壞的歷史要讓後人知道不可重蹈覆轍,有警惕作用;好的歷史要發揚光大,流傳後代。所以「台灣蓬萊米之父磯永吉博士的故事」不但要透過國史館來宣揚,而且要透過「磯永吉學會」來進一步研究。同時我們也要學習他處事認真的態度,作為標竿。

榮膺「日本學士院院士」

磯永吉博士在台研究的四十五年(1912-1957)中,發表了很多有關作物改良的論文,成就很大,所以在1961年7月5日榮膺日本最高榮譽的「日本學士院院士」。當磯博士以七十一歲的高齡返國時,台灣省議會臨時動議通過,每年贈送他1,200公斤的蓬萊米做為他的終生年金,以感謝他一生為台灣農業的貢獻。這是全世界僅有的美好的故事。他在1957年退休返回日本,並定居在山口縣防府附近的新家,並被聘任為山口縣農業試驗場的顧問。其間寫了他在台灣工作四十五年(1912-1957)的回憶錄「蓬萊米談話」一書,留下歷史紀錄。返日前,有一天他在台北住家,摸者稀疏的白頭髮,笑咪咪地告訴筆者及岡彥一教授說,他研究米一輩子,所以希望能活到做完「米壽」(米字由八十八所組成)為止。可惜在1972年即逝世,享年八十六。磯永吉博士雖然未達心願,但「美好的仗已經打完」,畫下完美的句點。

台中65號之紀念碑文

台中65號係本場首次以龜治和神力雜交所育成之稉稻品種,於1929年正式命名推廣。因其高產、米質優、適合一二期作栽培等特性,故稉稻取代秈稻,成為本省水稻栽培的主流。其為本省現有許多推廣品種之直接或間接親本,且被許多國家試種,表現極佳,已成為琉球、尼泊爾等地之主要栽培種,”台中”因此而聞名於世。

TAICHUNG 65

The first rice variety bred by hybridization in Taiwan, selected from Kameji X Shinriki at this station, named and released in 1929, Japonica or Keng type. With its high yielding potential in intensive culture, adaptability in both the first and second crop-seasons, and a superior grain quality, this variety has opened the way to subsequent development of Ponlai (Keng type) rice industry in Taiwan. It has also served as the parent of many of leading rice varieties presently grown. Having been introduced into different countries, it often showed success, and became the main variety in the Ryukyus and Kathmendu valley, Nepal. This variety has made the name, Taichung, well known in the world.

立在台中農業改良場的此紀念碑成為懷念蓬萊米之父磯永吉博士及蓬萊米之母末永仁場長之標竿。每年前來觀看此紀念碑的人很多,尤其是日本人。

謝順景 / 前臺中區農業改良場場長
2019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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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光隆教授米壽慶 回憶文集

賴光隆教授是臺大農藝學系的指標,明年(2019年)8月將是他88歲的米壽生日,本學會邀請了他的昔日門生與往昔的同事撰寫一些跟他相處的生活點滴,來為他老人家祝壽。

他是系上的畢業生第一位出任農藝學系的系主任,在1972年上任之後,勠力提升農藝學系的研究能量,延攬新教師,創設精密溫室-人工氣候室,更參與了農藝新館的設計規劃,將新館規劃成促進師生互動的良好空間。農藝系今天的格局,主要是來自於賴教授的擘劃。

本學會在9月20日的《米報》第26期起,將陸續刊出回憶的短文,藉此向這位前輩老師致敬。也竭誠邀請您來加入撰寫溫馨的回憶短文,跟大家分享當年您跟賴老師之的一段美好情誼。

磯永吉學會秘書長 彭雲明

回憶文集(7)

1974年6月的辭行

1974年6月,三位大學同班同學,相約一同向賴光隆系主任辭行,這是回顧當年賴主任親切的身影;2013年磯永吉學會成立,確立以出版為方向,這是回應賴老師睿智的引領。學會秘書長彭雲明教授以出版的成果,做為老師88米壽慶的獻禮,也表達當年辭行時獲得老師祝福的感激之情。

前言

自大學畢業以來,至今約有45年的時光,有一件事情,偶爾會從記憶中浮出。這件事是一件極為平常的事,但是回憶起來感覺卻有點不平常。那就是我們三位同學結伴去向當年的系主任賴光隆老師辭行的事。那次的辭行表面上是象徵著大學生活就正式的結束了。讓我覺得不尋常的是那次的辭行儀式其意涵不只是學業告一段落要離去。因為向老師辭行,似乎是多此一舉,不是嗎?在謝師宴結束後大家心中也了然,互敬一杯酒之後就要分別了,不是嗎?還有就是,為何不是對專題的指導教授辭行?至少跟著專題指導老師學習了一年,多少也像是師徒,不是嗎?還有就是畢業班的同學向老師辭行的就只有我們三位嗎?還是其他同學也各自去辭行?在退休後的人生裡,我回味此事,並在找一個答案,很可能是一種下意識的渴望,就是希望能跟老師建立師生情誼的渴望。就在辭行的那個時刻感覺賴老師接受了我們。

修業的尾聲

在1974年的6月8日的畢業典禮過後,班代表謝兆樞安排拍攝了一張團體照,同學與系上老師們合影留念。那張照片的意涵就是四年的大學生涯就到此全部結束了,畢業生要各自調整心情邁向未來的人生了。在面臨離校之時,心中充滿了感觸,回憶起四年前的來時路,當年陌生的校園環境現在已經是每個角落都踏遍了。四年來人生大致上多多少少都有些成長,探索了幾個學習的領域,結交了同學與朋友,甚至也嘗試去交女朋友。唯獨一件事,沒有任何成長,就是師生情誼這件事是完全沒有的。比起在高中的時代,還曾經老師有過短暫的寒暄與交談。但是在大學裡,幾乎沒有互動。

在大學生活中師生互動,這絕不會是生活上優先的事,跟同學互動一起去看電影、郊遊、吃飯,或是一起開夜車準備期中考及期末考,這些事在生活上的優先順序永遠排在前面。但是面臨畢業離校時,缺乏跟老師的情誼這件事就瞬間就有感覺了。缺少了師生情誼,畢業之後若是再回到系上,將會懷疑自己是否曾經屬於這裡。

師嚴的時代

我在高中時,第一次離開家住在新竹,每個月回家時,總覺得很開心,父母親以及兄弟姊妹都期盼著我回來。「回家」就是一個歸屬感。但是缺少師生情誼,畢業後就是回到系上,可能會感覺少了歸屬感。但是在將近50年前,學生跟老師,互動情形甚少,除了成績極好的同學偶爾向老師請教些課業問題之外,難得聽聞有任何師生間的互動。一般的感覺是:老師們看起來都神情嚴肅,不苟言笑,似乎是在述說著:從事教學與研究是件嚴肅的事情,不是來跟學生聊天的。唯一的互動大概就是在走廊上相遇時的相互行禮致意,匆匆交會。在70年代或是更早,師生關係一如父子關係存在著一條鴻溝,做兒子的對於父親心懷畏懼,連generation gap這個詞彙也應運而生出現在70年代。這個鴻溝有多深,在一封信中顯示無遺。

在70年代或更早,電話是奢侈品,只有商家才安裝電話,在臺北市一般家庭,可能稍微普及,出了臺北市以外的其他地區,一般家庭的安裝率不高。人與人之間的通訊全靠書信,緊急通訊則依賴「限時專送」與「電報」。像是前述相約辭行一事是李英全從臺北天母拍電報至桃園中壢給我的。書信往返,在當年是生活的一部分,其中一封46年前的信透露出農藝系師生的鴻溝。在一封1972年8月寄自臺南的信上,謝兆樞提到郭華仁他家中聊天時的感慨。文中敘述到:「…對咱們這老系真是心灰意冷…古典課程偏又碰上古典教授,真是地獄…」。這是當年快樂的大學生活的一個陰影,系上師長年紀偏高,超過80歲者亦不乏其人。年輕的學子期盼在大學殿堂中接受老師的啟發與引領,幾乎是全數落空。

教育部雖在1973年勒令超過70歲之教師必須強制退休。當時我已經唸完第三年進入第四年。其實早在1971賴老師接任系主任之後,新一代的教師陸續在迎新與送舊的場合中露臉。但是由於沒有開設大學部的課程,我們一直到大學的第四年才接觸到新進的教師與新穎的課程,例如:族群遺傳學與統計生態學等。但是這些年輕的新進老師同樣也是一臉嚴肅,不太像是學生可以親近的。這種鴻溝的形成有其「師嚴而道尊」時代的背景,並沒有因為換了新老師,就填補了鴻溝。

寬容與幽默

人是在犯錯而被諒解之時,才會感覺被接受。在1973年夏天,當學期結束後,我的成績單上遺漏了一門課的成績,經向註冊組成績股查詢得知,他們持有的選課單上,的確沒有該門課的名稱,雖然我持有的一聯有填寫該課程的名稱,但是成績股不採信。我當下不知所措,心想辛苦了一學期居然落得沒有成績。成績股承辦人要求系主任出具證明。當時的選課單有三聯,學生持有一聯,成績股持有一聯,系主任也持有一聯。在大排長龍的註冊程序中,要填寫一式三聯的選課單。出了差錯全渾然不知。

當時的學生沒有人會想要去見老師當然包括系主任,既然事關自身的權益,我只好硬著頭皮到四號館二樓的系辦公室,向賴老師說明來意。他和顏悅色找出他持有的那一聯,寫了一張證明並交給我他持有的那一聯,要我交給成績股。就這樣解決了成績遺漏的問題。身為系主任的他,可能不時的會遭遇到類似這種丟三落四的學生,他以寬容的態度來處理,還幽默地補了一句話,說是,還好他持有的這一聯沒有遺漏。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他的幽默對一個渴望跟老師建立情誼的學生,的確是意義重大的。尤其是在那「師嚴道尊」的時代。

辭行的回憶

在大學四年級修讀的選修課,例如:統計遺傳學、統計生態學,這些課程開拓了我的視野而不再侷限於作物學、作物育種學與生物化學,也似乎讓我預見到未來的方向。所以一心想著要讀碩士班。

一直到大四上學期結束時,生活的步調都沒有太大的改變,沒有預料到的是,最後一學期出現了巨大的變動,首先是開學後一個月的預備軍官考試(例行在3月29日青年節舉行),四月中旬的期中考試,其次是一個月後的碩士班入學考試(5月25、26),以及6月上旬的期末考試及畢業典禮。就這樣,大學生活在極端的匆促中劃上句點。幸運的是,預官考上了,同時碩士班也考上了。我們決定依循常規先去服兵役之後再回來進修。所以感覺上只是短暫的兩年之後,即將回到系上繼續修讀碩士,是心有所屬的。這個可能是辭行這件事的起源,究竟是哪一位提起共同去辭行的,我已經不復記憶,可能是三位中的其中一位(李英全、謝兆樞、彭雲明),或是共同提出的。辭行是在有一天的上午,在系辦公室,跟賴老師說明來意是要辭行,先去服兵役兩年之後回來念碩士班。賴老師知曉我們特來辭行後,從座位上起身頷首歡迎我們來辭行也祝福我們服兵役順利。師生寒暄幾句後即結束。

回憶起賴老師在1971年的8月接任系主任,我當時念二年級,感覺他跟其他的前輩老師,年齡上有很大的差距,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應該是系上新舊教師交替的階段。在1971年的8月之後,新的面孔陸續出現,吳邦藩、陳宗孟(1971.09出現)、鄔宏潘、林燦隆(1973.05出現)、林安秋、朱鈞(1974出現)由於1972年08月所有年長的教師都強制退休。賴老師代表了新的農藝系接受了我們的辭行。兩年之後,1976年的9月,我們也都回來就讀碩士班,後來很幸運有機會留下來任教,跟賴老師從師生變成同事。

睿智的引領

2013年3月,我們成立了磯永吉學會聘請賴老師來擔任名譽理事長。跟賴老師相處機會較多,像是朋友的關係,2013年5月在學會成立之後的兩個月。賴老師在常務理監事會議上提出了重要的方向,就是主張以出版為主,要出版對於農藝這個行業有幫助的書籍才能彰顯學會的宗旨。這個建議對於正處於徬徨階段的新學會而言的確是睿智的指引。在這個方向的引導之下,2013年的6月開始了電子期刊《米報》的發行,內容包含:稻種的故事、育種家的故事、介紹新的水稻知識等。至於實體書的出版也持續在進行:至2018年6月一共出版三本書,分別是:2016年5月的《米報文集》、2017年6月的《蓬萊米的故事》以及2018年6月的《稻香》。我們先從出版故事開始跟大家分享,未來幾年擬出版:《磯永吉追想錄》中譯本及補遺、《米人米事》、《蓬萊米談話》中譯本,並著手規劃出版專業性的書籍,如:《分子遺傳學家的故事》與《試驗設計》等。在2017年《蓬萊米的故事》一書出版之後,系友或是農藝界的同行以及社會大眾都給予學會當程度的回應,顯示出賴老師在2013年5月的指引深具智慧。

微禮慶米壽

在2010年3月,校方責成農藝系要妥善整理系上使用的古蹟建物,即「舊高等農林學校農場作業室」,我們多方思索不知要從何處著手,在2009年7月獲得市政府核定為市定古蹟之時,屋內堆滿了舊式的家具以及廢棄的實驗藥劑。歷經一年多的清運,並於2012年在韓竹平(當時的圖書館館長秘書)的建議之下籌備成立磯永吉學會,設法募款來進行古蹟活化的事宜。很幸運的在成立後不久,由名譽理事長賴光隆老師提出以出版的方式來做為古蹟活化的先驅事宜。如今已經歷了6年時光,目前全臺灣的各級圖書館以及農業改良機構都收藏了我們的出版品,對於我們的工作也有所認識,我們的工作也從古蹟活化開始,擴展成提升農藝這個行業的能見度,彰顯這個行業過去的貢獻,也展望未來肩負起餵養世人的重任。我們希望能以學會成立6年來微小的成果來獻給賴老師作為88歲的米壽慶。也表達我們當年辭行時獲得老師祝福的感激之情。

後記

我的父親於1934年畢業於臺北第二師範學校,之後在大龍峒的公學校任教了5年,在1940年被日本海軍徵召擔任通譯。他在臺北的10年間,看到過也聽說過臺北帝大學生的種種事情,他不敢奢望有機會念大學,但是最好奇的是帝大師生的互動,由於帝大是講座制度,師生幾乎是整天生活在一起的,互動密切。所以我上了大學之後,偶爾會他被問起跟系上老師互動的情形。我都據實以告是幾乎零互動。尤其是大學一、二年級的時候都是大班上課,像是:普通化學、微積分、植物學、等等幾乎沒有一門課是小班上課。甚至到了大學二年級的遺傳學都是兩個系合起來上的課,學生人數可觀高達80人。大三的生化課,學生人數更是驚人,遠超過100人,唸大學其實就只是上課忙著抄筆記,下課後則各自散去。後來我進了碩士班唸書,他再度問起師生互動的事,我也苦笑,因為也幾乎是零,這一點令他滿臉都是困惑。

當然現在師生的互動在各級學校都已經大幅度的改善了,師生的互動不但自然而且也頻繁。我撰寫這篇文章,主要是讓賴老師知道當年他當系主任之時,接受三位小夥子的辭行,他預祝我們服兵役順利,並期盼我們回來念碩士班,這對我們是有多麼大的意義,尤其是在那個「師嚴道尊」而師生零互動的年代。

註:

本文所謂的互動,是指類似於現代的導生會之類的活動,師生在休閒的氛圍下談論課業的學習以及生活上點滴。像是孔子與學生在一起,問起學生的志向「盍各言爾志」就是我們當年期盼的師生互動方式。

圖 1 1974年6月畢業合照。第一排位於中央者為賴光隆系主任。拍攝地點是在四號館的入口處。

圖 2 2014年11月畢業40年重聚餐會後師生合影,第二排左五是賴光隆教授。在天成大飯店的世貿會館。

圖 3 古典課程是指:食用作物學、特用作物學、作物育種學。古典教授是指上述三門課的任課教師,分別為:湯文通、顧元亮、盧守耕。湯與盧兩位都相當年長沒有太多活力了。顧老師則閱歷很廣,講授特用作物學佐以非洲各處的農作物耕作與利用,還滿生動的。

彭雲明 / 臺灣大學農藝學系 磯永吉學會秘書長

 

回憶文集(8)

展望年頭 回看山頭

— 2018年臺大磯永吉學會年會後有感

磯永吉學會在2013年成立,展望這些年頭,精神總召賴光隆教授曾經指引後輩未來的方向。而今後輩也輪番上陣,站上山頭,接棒續走行程。謝兆樞教授鄭重的說:不敢或忘,有巨人在山頭上,對我們永遠的期許。在88米壽慶的前夕,謹以此敬獻給賴教授。

圖 1 2011年我們的精神總召 賴光隆教授 [正中間穿著白色夾克者] 帶領臺大農藝系、磯小屋團隊,在媒體鏡頭前,公開揭示與竹子湖社區結為「臺灣北部蓬萊米走廊聯盟」的夥伴關係。

圖 2 轉眼間,才過了這麼些年,我們自己也輪番上陣在第一線的歷史文獻上,我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甚至站上了山頭,傳承了 賴教授指給我們的方向,親自走在這條「廊道」上,接棒續走接下來的行程。

圖 3 我們會在竹子湖原種田種下一季又一季的蓬萊米百年古典名種,我們的志工灌注熱情與美麗的語言,會繼續努力傳講 賴教授交給我們的古老故事。

6月30日「臺大磯永吉學會」年會又在溫馨感念中結束;今年(2018)臺灣水稻育種界的大老楊遜謙先生的加註紀念版《稻香》一書重新出版。年會中楊老先生的錄影致詞,在在都讓我們在感動之餘,更是體會到五年來「臺大磯永吉學會」在眾人質疑眼光中,已經辛苦摸索出一條康莊大道了。我在《蓬萊米的故事》第九章〈八十九年後的新古典—中村種〉中,曾經因我們終於成功將沉睡了30年的百年古典名種復活時,慨然感歎道:「…30年物換星移,臺大農藝系除了奠基作物科學的研究與教學之外,終於也行有餘力來承擔『治史』的重責大任。…」讓這段歷史不能再被丟失。五年的成果,比諸臺灣歷史長河,實在微不足道,但這一起步,就是連結;我們更深切體會,冥冥中「故事之神」與「歷史之神」的牽引,源源不斷地為我們湧現意想不到的機緣與資料,期待我們的繼續努力。

回想

走下今(2018)年學會主題演講講壇,不禁回想到2011年6月我剛從法國回來,生澀地加入團隊,跟著彭雲明老師、郭育任老師以及邢玉玫老師等,在我們的精神總召 賴光隆教授的領導,上陽明山國家公園管理處開會、到竹子湖原種田下田,為著賴光隆教授所揭示這段重要歷史的扉頁—「臺灣北部蓬萊米走廊」從頭學習種植水稻、從頭聆聽 賴教授口中的 磯永吉真人真事。2013年3月「臺大磯永吉學會」成立,每年年會的主題演講,我們也都坐在聽眾席上,跟著教授回想九十年前,農藝學家、育種家絡繹不絕辛苦跋涉在「台北高等農林學校作業室」(現在的磯小屋) 與竹子湖原種田之間的「廊道」,肩負「餵養飢餓」農藝人的天命,努力突破蓬萊稻生長困境,心情跟著起伏—原來今天吾人每捧一碗精緻白米飯的背後,有著如此耐人尋味的傳奇以及「人定勝天,天亦有仁」交融的浩瀚恩典。

期許

轉眼間,才過了這麼些年,我們自己也輪番上陣在第一線的歷史文獻上,我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甚至站上了山頭,傳承了賴教授指給我們的方向,親自走在這條「廊道」上,接棒續走接下來的行程—我們寫書、出書、講主題演講;我們在竹子湖建立故事館、在原種田種下一季又一季的蓬萊米百年古典名種。我們的志工灌注熱情與美麗的語言,努力傳講 賴教授交給我們的古老故事,感動著一個又一個來參訪磯小屋參訪、路過原種田的遊客,分享他們說不完的恩典,讓歷史不再丟失。

每當我們聽到遊客的讚嘆:「...原來一碗白米飯的背後,米的世界是這麼豐富,有這麼多的歷史…」我們內心是澎湃但謙卑的、感恩的。我們相信「臺大磯永吉學會」會有更審慎樂觀的年頭,但是我們仍不敢或忘,有巨人在山頭上對我們永遠的期許。

謹以此自我期許的心情,敬獻給帶領我們多年的精神總召 賴光隆教授。

謝兆樞 / 台灣大學農藝學系 磯永吉小屋團隊
/ 台灣北部蓬萊米走廊推動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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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稻米小故事

臺灣稻米小故事,像是一幅幅稻米風情畫,也像是臺灣早期稻作小百科,內容豐富多元,穿插許多珍貴古老的圖像,帶領我們去親近農事,了解農耕,知性的傳遞中富含趣味性。請謝兆樞教授為我們一一介紹。

 

故事-1 穀良都 滿江紅

120年前(1899-2019),穀良都渡海來臺,惡海翻騰,不幸跟著一群系出名門之後一起 遺失家徽,沒有人認識他,頓時成了流落民間的小王子。後來,我們考證史冊,還給他光輝榮耀,請回來磯小屋,讓他平靜在這裡生長,不要再流浪。

圖 1 2018年第一期作,在台大磯小屋前水槽種植的穀良都。

故事-2 換種

閩粵漢人來台墾殖,前300年的兩季稻作,除了自行留種外,也逐漸衍生出「換種」的習慣。由聲譽良好的篤農生產的「原種」,平常農家以多兩至三成的利潤,換取良種;日治時期,更有改良場、農會輔導,以「純系選種法」由篤農生產「原種」,「換種」更是年度大事。其中,高屏地區二期作的糯稻,攸關年節「激酒」( kik-tsiú 釀酒)、「炊粿」(tshue kué/tshe ké 蒸粿),績優篤農生產特定糯米品種,更是大家所爭相搶換的對象:

二期圓糯 (稉糯)

赤殼大朮 (Chhiah-khak- tōa-chút)

烏殼大朮 (Ō-khak-tōa-chút)

二期長糯 (秈糯)

烏殼朮 (Ō-khak-chút)

白殼朮 (Péh-khak-chút)

白朮 (Péh-chút)

軟枝朮 (Nńg-ki-chút)

圖 2 日治時期,由改良場、農會輔導,以「純系選種法」經篤農生產「原種」,「換種」更是年度大事。

故事-3 使用原種

早年種稻農家都靠自行留種繁殖,大家也都口耳相傳:留種常會導致品種「跑」掉,此稱之為「走種」(tsáu-tsíng) 或「脫種」(thuat-tsíng)。日治時期,有了正式的改良場與農會,就更落實農民教育,常會有推廣講習,灌輸植物也有「打種」(拍種、扑種phah-tsíng),會導致品種跑掉的概念,達到推廣使用篤農生產的「原種」,維穩稻米生產的目的。

圖 3 日治時期,有了正式的改良場與農會,就更落實農民教育,常會有推廣講習,讓臺灣的稻作生產加速現代化。

故事-4 共同苗代 (きょうどうなわしろ)

日本明治維新是日本在1860年代到1880年代之間,以維新志士所建新政府為核心的民族統一主義與西化改革運動。1868年明治天皇登基後,也陸續從歐洲引進新的農學來振興農業,改善農耕技術增產糧食,籌設農場試驗,廣設農校,高薪聘請大量外籍農學專家來校授課,培育有西洋農學新知的學生成為農技人員,甚至成為技術官僚,進入政府體系參與農業政策的制定與執行。期望透過農場試驗,徹底解決日本傳統農業「淺耕、排水不良、少肥」的基本問題,奠定日本農業現代化的基礎。及至日俄戰爭 (1904-1905) 前後,因應稻米的增產,日本的農藝學家就已經有能力開創嶄新的農耕技術,來使國家走上富強之路。後來,這些新技術也先後被引進臺灣,對當時落後日本約50年的水稻生產,有很重要的轉變。「共同苗代」就是其中之一。

所謂「共同苗代」就是共同育苗,跟後來臺灣的育苗中心很像。育苗中心是由育苗公司執行育苗的工作,而共同苗代則是由地方農家聯合起來,在專家的指導之下,一起闢建秧田,一起「掖種」(iā-tsíng,播種),品種可以統一,節省秧田用地,施肥、排供水、病蟲害管理方便。照片就是1910年代,在阿緱廳 (屏東) 麟洛出現的大場面共同苗代。

 

圖 4 1910年代,在阿緱廳 (屏東) 麟洛出現的大場面共同苗代,正在分發浸種過後的榖種,在秧田上「掖種」(iā-tsíng,播種)。

故事-5. 塩水選 (鹽水選種)

「鹽水選種」也是日俄戰爭前後在日本盛行起來,隨即引進臺灣的技術。它是水稻在秧田育苗前,利用鹽水的浮力較淡水大,能夠將一些不飽滿的種子浮起來的原理,把榖種經過這道篩選手續,讓健康的好種子發芽育成為秧苗,這樣的秧苗,對日後產量與品質的影響就不在話下了。.

「鹽水選種」最早是在1882年由福岡農學校教師橫井石敬,參考英國流行用在小麥的篩選技術改良而來,鹽水的比重調到1.13即可。大概因為是要計算與維持比重,初期日本農家不太能接受;後來改良的「伊賀式鹽水選種器」的套裝裝置出現,還半獎勵半強制,才在1897年後的明治30年代普及開來。

「鹽水選種」引進臺灣以後,就是由長崎常雷厲風行於阿緱廳 (屏東) 麟洛等高屏地區的大場面共同苗代 (田),後來普及各地,但以臺北廳農會試驗場及竹子湖原種田做得最徹底,保留可觀的數據。當然,在臺灣「伊賀式鹽水選種器」也只能特別簡化成農家家家都有的木質挑桶。每50公斤的水加粗鹽12-12.5公斤,用新鮮的雞蛋 (比重約1.08 -1.09) 測試鹽水比重,雞蛋能斜浮露出水面約一銅板大即為1.13,雞蛋站立沉底,鹽水比重約1.08、雞蛋橫躺沉底,鹽水比重約1.0;一般而言,蓬萊稻穀比重調到1.13;有芒蓬萊稻或糯稻調到1.1;在來稻穀或有芒糯稻可調到1.08。將稻種倒入調好的鹽水中,每10分鐘攪拌一次,30分鐘後靜置,飽滿榖粒就會下沉。除去上層不飽滿榖粒後,取清水洗飽滿榖粒,然後乾燥儲藏。這個步驟也可以等到要育苗時同時進行。當年竹子湖原種田採的穀種,70%以上的比重都在1.18以上,竹子湖原種田因此聲名大噪,南北農家競相爭搶竹子湖的穀種。

圖 5 伊賀式鹽水選種器。[圖片來源:http://www.i-manabi.jp/system/regionals/regionals/ecode:2/38/view/5186 ]

【 下期續刊 敬請期待 】

謝兆樞 / 台灣大學農藝學系 磯永吉小屋團隊
/ 台灣北部蓬萊米走廊推動聯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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磯小屋修復再利用計畫內容節選(二)

高等農林學校農場作業室(磯小屋)之興建過程

1925年2月28日,高等農林學校農場作業室(磯小屋)完工,這棟嶄新的建築,開始了它與臺灣農業教育及研究的特殊緣分,無人能預料到這棟不起眼的房子,日後能在這裡屹立近百年,並且承載許多農業歷史與人物的故事。想知道磯小屋興建的過程嗎?請劉建甫老師為我們說明。

1924年10月招標

大正13年(1924)臺灣總督府土木局9月提出興建「高等農林學校臺北農場作業室新築其他工事」之簽呈,記載工程概要包括有「本家木造平家建(一部煉瓦造)」(部分磚造之木造一層主建築)一棟92坪、「葺卸家木造平家建」(木造走廊)23坪、「渡廊下木造平家建」(木造連接廊)2坪、「便所木造平家建」(木造廁所)2.625坪與附屬工程,預算金額為15,537日圓。

表 1 工程概要

名稱

類型

單位

數量

單價

金額

木造主建築

木造一層建築,一部份有地下室

92

136

 12,512

木造走廊與連通廊

木造一層建築

25

60

  1,500

廁所

木造一層建築

2.625

200

    525

附屬工事

 

1

 

  1,000

合計

 

 

 

 

 15,537

資料來源:《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農林學校臺北農場作業室新築其他工事〉,1924。

招標公告於10月17日刊載於總督府府報和報紙,包括臺灣日日新報、臺灣新聞與臺南新報上,有意投標的廠商可以到土木局庶務課閱覽設計書、圖面、投標注意事項、合約書稿,和現場位置,開標的時間是10月27日上午11時。

 

圖 1 1924年10月17日刊載於臺灣日日新報的招標公告。

投標十分踴躍

投標十分踴躍,有18家廠商投標,只有1家缺席,結果最低價的是福田正逸,以12,970日圓得標,比次低價松永彥次郎所提的12980日圓,少了10日圓。

得標的福田正逸於明治36年(1903)來臺加入金瓜石的田中礦山,明治40年(1907)轉任臺灣土地建築株式會社建築課,大正5年(1916)轉投入土木建築承包業,成立福田建築請負所。歷年參與的官方工程有:中央研究所本部內庭側外廊屋根一部其他修繕工事(1924)、高等農林學校臺北農場作業室新築其他工事(1924)、獸疫血清製造所豚舍其他新築工事(1924)、臺灣總督府中央研究所官舍增築其他工事(1926)、臺北第一師範學校宿舍與其他教室的改裝工事(1928)。

 

圖 2 開標結果。資料來源:《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農林學校臺北農場作業室新築其他工事〉,1924。

工程預算與進度

表 2 福田正逸投標時提出的工程預算

名稱

類型

單位

數量

金額

木造主建築

木造一層建築,一部份有地下室

92

 10,655

木造走廊與連通廊

木造一層建築

25

  1,225

廁所

木造一層建築

2.625

    690

附屬工事

 

1

    400

合計

 

 

 

 12,970

資料來源:《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農林學校臺北農場作業室新築其他工事〉,1924。

決標後的10月30日,福田正逸即向總督府土木局提出工作時間表,上午自7:00開始工作,10:00至10:15休息,12:00到下午1:00是午飯時間,下午3:00至3:15休息,工作到下午5:00結束。工程計畫表中,預定11月底完成整地,12月底完成基礎與砌磚工程,翌年1月底前完成建築主體,2月28日完成裝修,工程竣工。

 

圖 3 工作時間表。資料來源:《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農林學校臺北農場作業室新築其他工事〉,1924。

 

 

圖 4 工程計畫表。資料來源:《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農林學校臺北農場作業室新築其他工事〉,1924。

工程進行得相當快,同年12月20日的工事一部竣工檢查調書,顯示當時的工程進度已經達到43%,檢查員為技師吉良宗一與桑木彥衛,工程監督員為技手住谷茂夫。本次請款之金額為5,579日圓。

 

圖 5 大正13年(1924)12月20日驗收記錄。資料來源:《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農林學校臺北農場作業室新築其他工事〉,1924。

圖 6 大正13年(1924)12月20日驗收請款。資料來源:《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 農林學校臺北農場作業室新築其他工事〉,1924。

追加設備 變更設計

隔年(1925)1月22日臺灣總督府高等農林學校提出希望追加設備的簽呈,也就是在農具室、作業室、實習準備室分別加做壁櫃一座,貯藏室、果實貯藏室(地下室)加做壁架各兩座,以及增加土方的量。1月25日由工程監督人員住谷茂夫即提出變更設計之申請,並提出具體之設計計畫,內容中另外又加上貯藏室前通路原來不做天花,但因實際施作時為配合其他空間,認為仍有設置之必要,而申請追加。2月14日申請變更設計追加898日圓,使工程經費增加至13,868日圓。

 

圖 7 變更設計申請書。資料來源:《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農林學校臺北農場作業室新築其他工事〉,1924。

 

圖 8 工程變更項目。資料來源:《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農林學校臺北農場作業室新築其他工事〉,1924。

 

圖 9 工程變更的金額增減。資料來源:《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農林學校臺北農場作業室新築其他工事〉1924。

小屋竣工 屹立近百年

2月28日大部分工程已竣工,在驗收記錄中記載工程監督人員為技手住谷茂夫,驗收人員有檢查員技手神田元壽與會同人員中原虎雄。7月提出的實際結算為14,808日圓,建築坪數119.63坪。與當初得標時提出的預算比較,費用主要在主建築增加了1,275日圓,以及電燈設備的部分。

1925年2月28日即為官方登載的小屋竣工日期,這棟嶄新的建築開始了它與臺灣農業教育及研究的特殊緣分,無人能預料到這棟不起眼的房子日後能在這裡屹立近百年,並且承載了臺灣重要農業歷史與許多人的故事。

 

圖 10 竣工資料,包含總工費和明細。資料來源:《總督府公文類纂》,〈高等農林學校臺北農場作業室新築其他工事〉,1924。

劉建甫 / 磯永吉學會 古蹟文物與事務委員會召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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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組

招募會員3名:許麗梅、張仁澤、曾鈺茜。

108年度會員大會預定延期至8底以配合今年度的新書發表

古蹟事務委員會

107年12月19日市政府文化局審查通過「就高等農林學校作業室修復規劃設計及因應計畫案」的預算申請。

108年3月1日向市政府文化局提出「舊高等農林學校作業室緊急修繕案」的預算申請。

文史與出版委員會

108年3月6日與風景文化出版公司負責人黃台香商談目前在籌備磯永吉追想錄一書之中譯版的出版事宜。預計在8月中下旬出版。

志工事務委員會

完成申請並發放第七期志工志願服務紀錄冊(陳金盆、洪嘉慧、曹永裕、李文銓、黃重洲)。

完成申請榮譽志工卡(張永隨)

107年12月29日舉行志工尾牙。

108年2月25日舉行本年度第一次志工幹部會議。

108年3月13日舉行春耕插秧活動種植香米稻種。

農作科普講座演講

今年的主題為香米稻種的介紹,安排兩場次,分別於5/25與10/19,講員分別為:

05/25宣大平(臺農74號香米)、許志聖(臺中194香米),以及

10/19楊志維(桃園 3號香米)、賴明信(臺農71號益全香米)。

社區聯盟委員會

即將與竹仔湖社區發展協會商談今年度的復耕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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