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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種】六月六日。芒種開了鏟,夏至不納棉。 【夏至】六月廿一日。夏至不過不熱,冬至不過不寒。 【諺語】田蠳若結堆,戴笠穿棕簑。(田蠳群聚群飛,乃雨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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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八年六月二十日發行 | |
人物故事 追懷的歸屬終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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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懷的歸屬終點 這是一段懷舊、思親、尋根的故事。 1957年6月22日,磯永吉先生離台返日前,到臺南向他的好友-臺南縣政府同仁-辭行。61年後(1957-2018)四位好友的後代子女相聚一起,追憶往昔,這真是令人興奮的一刻。在此之前,他們曾經分住南北,也曾散居國內外,只因懷舊思親,面對老照片開啟了尋根之旅。是磯永吉的機遇,是學會的努力,更多的是難以置信的因緣巧合,才有這次相聚的喜悅。他們究竟是如何相遇的呢?請聽對此著力最多、知之最詳的彭雲明教授,為讀者述說這段曲折感人的故事。 往事已逝,人物已散,磯永吉學會希望連結今昔,以第一農場作業室(磯永吉小屋),做為懷舊思親的歸屬終點,期盼有更多家屬、親友來相聚。
前言 兩年前臺大農場的一件竊案,不但驚動了校園,也驚動整個社會,引起大家的關注。校園的建物內被宵小潛入竊走財物,並非少見,但是大膽到破門而入竊走古物,的確是驚人的案件,而且案發後數日,經過持續的平面媒體與電視媒體報導,對於校園鄰近社區造成不小漣漪,但是此漣漪竟然廣達整個臺灣。意外的是,此竊案引起了幾位思親懷舊者的注意,也促成了他們在苦無進展的尋根旅程上邁進了一大步,最終有緣得以相聚,並且一起緬懷先人與磯永吉先生的情誼。 五十年前的記憶 竊案在2016年的9月8日偵破,距離案發的8月10日約一個多月,破案的線索是竊賊在網路上開始銷贓,被鍥而不捨的溫州社區發展協會志工所發現並知會警方,進而破案。在臺南市中西區的一位思親懷舊者傅懋森,收集了從案發至破案的完整報導的剪報。竊案發生的地點與建物是這位七旬長者在50年前曾經到訪之處。那棟罕見的木造建物更是他父親青春的一部分,是一段極為引以自豪的青春歲月,之所以自豪是因為在青春時期有幸在此接受高等教育。1939年3月畢業於農專林學科的父親傅承禹,曾經向他展示過當年學生時代的照片,也曾帶他來母校一遊,這是他一生難忘的記憶。他一直珍藏著父親學生時代及其他時期的照片。其中有一張令他印象深刻的是1957年拍攝的磯永吉先生返日前,來臺南跟老友們道別的照片,磯博士手中的那頂大圓帽。至於這座稱為「第一農場作業室」的木造建物與磯永吉先生的關係,則是他在閱讀竊案報導時才瞭解的。也許是地緣的關係,竊案偵破之後,他跟磯小屋乍現的緣分似乎也就再次成為回憶了,因為臺南市究竟是離開臺北稍遠,不方便他來此地走動。而且後續的網路募資活動也沒有參與到。 圖1. 磯永吉先生(前排右三)的大圓帽是難忘的第一印象。前排左二為吳鴻,左三是磯永吉的第二任夫人,右三為磯永吉,右二為傅承禹,第二排左三是康國樑。 父親的日籍友人 但是緣分終究沒有遺漏有心人,隔年的12月06日,另一位位於臺北的思親懷舊者,跟這位臺南鄉親傅懋森連絡上了,也見了面。他們兩位的父親曾經先後擔任光復後的臺南縣建設局局長。這位來自於臺北的莊健隆先生其祖先歷代居住於臺南,而他在美任職退休後,一邊撰寫家族的事蹟,一邊追尋先人的足跡,已經持續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了。對於父親莊維藩先生珍藏的照片也逐一檢視,希望對照片中的人物能有所認識。尤其是多次出現在磯永吉先生與父親合照的人物。因為居所在臺大附近,有著地緣的便利性,使得也是七旬的長者健隆先生,能來磯小屋的所在農場走動,以及參加2016年11月18日晚上在公館誠品三樓的募款演講會。演講結束後,令我驚訝得瞠目結舌的是他不但示出磯永吉先生的照片,並且提到他在孩提時代曾經跟隨父母親去參加與朋友-磯永吉先生-的聚餐。 圖2. 經常性出現在父親(右一)及磯永吉先生(右二)照片中的陌生人(左一)。前排由左至右,分別是:吳鴻、磯永吉、莊維藩。 結緣磯永吉學會 磯永吉學會在2013年的3月成立,目的是在提升「農藝」這個行業的能見度,希望以說故事的方式來做提升,而磯永吉先生培育蓬萊米則是最富故事性的歷史事蹟。學會的宗旨之一也是在從事尋找先人足跡的工作,就是尋找蓬萊米之父磯永吉先生的足跡。磯永吉先生在戰後留臺11年才返日,這是為人熟知的歷史紀錄,但是在這11年間的工作,大部分當代的人也僅有耳聞,鮮少有紀錄可供查閱。現在站在我眼前的健隆先生,居然持有珍貴的照片,讓人得以瞭解當年磯永吉先生的職務與往來的臺灣友人。 健隆先生慨然允諾學會的邀請,撰寫其尊翁莊維藩先生與磯永吉老師交往的經過,文章以「磯先生和我的父母親」為標題,刊登在《米報》第21期(2017.06.20)。在文稿撰寫的期間,健隆先生也一直希望能辨識出照片前排左一的身著西服男士。但是經學會遍詢系上前輩老師,竟然無人認識。探索照片人物身分的事就一度中止,但是緣分再次眷顧。文章刊出後,在磯小屋臉書上,立即有人認出莊維藩先生。認出維藩先生的人也是前臺南州的鄉親張贊化先生,其父張林滕昌是雲林莿桐地區的仕紳,在1924年畢業於臺北師範學校,光復後曾出任臺南州的參議員。《米報》第21期出刊後幾週,學會成員與贊化先生餐敘後在中山北路的「優の咖啡」閒聊時,我猜測既然能認出莊維藩先生,說不定也有可能也認得照片中前排左一身著西服者。姑且一問,贊化先生說:“那是我的姑丈吳鴻先生”。真的是驚天一答,令人難以置信的機緣。健隆先生與吳鴻先生因此經由磯永吉學會的《米報》而結緣。 磯永吉與臺南州 這位吳鴻先生對於健隆先生而言,是無論如何都必須破解身分的神祕人物,因為他跟莊維藩出現在好幾張照片上,圖3.就是一例。照片上維藩先生的右側是磯永吉,其左側就是吳鴻先生。這是1950年5月拍攝的照片。 圖3. 陌生人與磯永吉先生出現在父親(前排座位左七)的兩側。莊維藩(前排左七)兩側分別為吳鴻及磯永吉。 1950年12月維藩先生榮調到中央單位農復會,臨別前留下一張合照,吳鴻先生亦在照片中,而且就在莊維藩的右側,我們不難想像為何健隆先生急切想瞭解此人與其父的關係。 圖4. 陌生人坐在父親莊維藩先生(左八)的右側。吳鴻位於莊維藩的右側。 根據健隆先生的敘述,其父維藩先生被農復會起用,係由於磯永吉先生的推薦。除了推薦臺南的菁英給中央政府之外,磯永吉先生留臺期間的紀錄目前只有在臺南的活動有資料佐證。幾年前,臺南改良場的副研究員王裕權先生傳給我磯永吉的手寫講義封面照片《台湾稲の育種的研究》,隔了數日,同為臺南場研究員的羅正宗先生則特地影印了此份講義帶過來給我。這份講義的日期,尚無法確認。但是謄寫的紙張右上方註明是「臺灣省臺南區農林改良場」的試驗紀錄紙。由此大概可以判斷當年的臺灣稻的育種的講習是在臺南改良場舉辦的。甚至,在他將返日之前兩個月,磯永吉還特地前往臺南跟朋友們話別。此外磯永吉先生早期在嘉義農業試驗分所擔任所長長達12年之久,當時嘉義地區隸屬於臺南州,不難理解見磯永吉先生對於舊臺南州有份特殊的感情。這也種下了磯永吉先生友人下一代的再相逢的機緣,真是不可思議且難以言喻的機緣。 出身嘉農的中堅 張贊化先生1958年6月畢業於臺大農藝學系,主修生物統計學,師事汪厥民教授,據他的回憶,當時只有他一人選讀生物統計學,從1957年的9月開始,跟著老師念書並學習操作手搖的機械式計算機。渾然不知,他的師父跟他的姑丈吳鴻先生居然還是朋友。下面這張照片是吳鴻先生的長女吳美滿女士珍藏的,拍攝的時間是1957年的10月,正是贊化先生開始拜師專攻生物統計之時。他在表妹家見到這張照片,也是十分的驚訝。出身於嘉農並肄業於東京農業大學的吳鴻先生,當時擔任建設局內的農林水產課課長。經常需要陪同專家學者去訪視縣內各處的農作物生產狀況。 這張照片其實還引起學會的一些聯想,是關於汪厥民先生與磯永吉先生有無互動的聯想。前者出身東京帝大,後者出身北海道帝大,兩人都在農藝系任教,一為專任,另一則是兼任。兩人都學習生物統計,因為在分子生物學興起之前,生物統計是育種學唯一的工具。所以曾經在中國北京農大從事小麥育種的汪厥民與臺北帝大從事水稻育種的磯永吉,背景相似之處實在是不少,但是卻沒有留下任何互動的資料。 圖5. 吳鴻先生(右一)陪同汪厥民教授(左一)視察農作物。 圖6. 張贊化與吳美滿兩位闊別30年的表兄妹重聚在臺南「度小月」美食小館。由左至右分別是:彭雲明、葉麗華、張贊化、張世融、吳美滿、蔡美倫。2017.09.18。 另外,一張照片1950.09.08則顯示吳鴻先生與徐慶鐘及磯永吉互動的照片,是他陪伴兩人去龍芳工廠訪視的留影。 圖7. 吳鴻(右二)陪同徐慶鐘(左二)及磯永吉(右一)兩位先生視察龍芳工廠。 這張照片拍攝的時間可能是在傍晚天色昏暗,照片的主題也不明確,似乎是吳鴻先生在向徐慶鐘先生說明工廠的狀況。我們在2017年10月獲得這些照片之時,也是極端的欣喜。由於磯永吉先生之故,贊化先生與30年未見的表妹吳美滿女士重逢。高齡82歲的他於2017.09.18帶領著我們(學會的成員)去臺南拜訪吳美滿女士,更巧的是,還見到了康勝夫先生,他的父親康國樑先生位於圖1的第二排左三之處,當時擔任農務課課長。國樑先生同樣也是嘉農的畢業生,畢業年份晚了吳鴻先生一屆。嘉農畢業的菁英可能都類似他們兩位,大概都擔任中級主管肩負起實際工作之執行,是建設局的中堅。 隨行的熟女保鑣 學會在2017年的10月17日獲得康勝夫先生寄來圖1的照片,他可能也是在年輕的時候就有注意到照片中的磯永吉先生而對他充滿了好奇。一個月之前在9月18日, 在吳美滿姐家中檢視其父吳鴻先生珍藏的照片時,喚起康勝夫先生對圖1的照片的回憶。事後他特地回到臺南永康的老家找出這張照片並寄來給我們。這張照片印證了幾年前對於前輩老師賴光隆教授所作的訪談。賴老師談到磯永吉先生續絃的事,並且提到磯永吉先生有一次在路上巧遇友人,被問起他身邊隨行的美麗熟女是何許人也?磯永吉先生幽默的回答:這位是我的保鑣。謝兆樞跟我聽到這段有趣的故事那時候大約是在2014~2015年之間。沒想到事隔2~3年,居然還能在圖1的照片上看到熟女保鑣的容顏。 根據張沂滔先生之女張翠琴女士的敘述,他們一家人受邀遷入磯永吉先生的宅邸與老師同住相互照應長達6年之久(1950~1956),在1956年中遷出,除了張家的子女逐漸長大之外很可能也是磯老師續絃之故。磯老師的元配仁平女士在戰爭結束後的第二年過世,從1946至1950年磯老師一直都是獨居,他二女婿的弟弟的朋友蕭健宗先生,曾經在2017年的3月告訴我們他在1950年時去過數次磯老師家,看見老師都是一個人獨居。該時應該是張沂滔先生入住磯老師宅邸之前的事了。賴老師也曾提過據說第二任妻子好像是藝者出身,照片顯示的確是丰姿綽約,磯老師晚年有善體人意的美人相伴,想必內心一定是很高興的。然而幸福沒有久留。據說續絃的妻子在返日後幾年因癌症過世,令人噓唏。 圖1照片也提供了一條線索,健隆先生根據這張照片,透過友人的協助,辨認出來前排右二的是傅承禹先生,進而輾轉聯絡到承禹先生之子懋森先生。 隔世重逢之情緣 第三度拜訪臺南美滿姐時,是在2017年的12月6日,圖8中的三位的第二代,亦即吳美滿、莊健隆、康勝夫,分別為吳鴻、莊維藩、康國樑的第二代,齊聚於吳美滿家,磯永吉學會的文史與出版委員會的成員:謝兆樞、劉建甫、彭雲明則是做了見證。康勝夫先生曾在美國長春藤名校哥倫比亞大學擔任化工系系主任,退休後回到臺南故鄉參與教會工作,與美滿姐竟然也在同一教會而且熟識。當天中午,美滿姐招待大家在長榮桂冠飯店餐敘,每位在座者均驚嘆這次聚會彷彿是隔世重逢的緣分(圖8)。但是情緣尚未圓滿,還差了一位沒到齊,就是前述的50年前曾經隨父親到訪磯小屋的尋親者傅懋森先生。健隆先生在12月6日下午稍晚,去拜訪傅懋森,找齊了最後的一片拼圖。 圖8. 彷如隔世重逢。康勝夫(左二)、吳美滿(右三)、莊健隆(右二)。其餘三位為磯永吉學會的成員。分別是:劉建甫(左一)、彭雲明(左三)、謝兆樞(右一)。 在任務結束後,健隆返回紐約居所,並留給我傅懋森先生的電話與地址。我在與懋森先生聯絡的過程中,感覺他對於追尋父親足跡的熱切感。於是,就我能力所及先後提供了學會的出版品實體書兩冊《米報文集》與《蓬萊米的故事》,以及與他父親的相關紀錄《榕畔會史》。 今年的4月2日,完成了再一次的隔世重逢,吳美滿、康勝夫與傅懋森在磯永吉先生播下的情誼下,經由磯永吉學會再次結緣。 圖9. 彷彿隔世重逢。由左至右分別為:康勝夫、彭雲明、傅茂森、傅嫂、吳美滿、蒯宜生。在臺南安平區王氏魚皮美食館。 本文撰稿期間,健隆先生由美返臺,前往臺南,與追尋父親足跡的幾位臺南鄉親再次相聚留下了充滿隔世相逢的喜悅的照片,參見圖10。 圖10. 2018.06.13充滿喜悅的再次相逢。由左至右分別為:傅懋森(傅承禹之子)、吳美滿(吳鴻之女)、康勝夫(康國樑之子)、莊健隆(莊維藩之子)。 帝大農專林學科 雖然在情感上,傅懋森先生感覺與其父傅承禹先生是校友,父與子畢業的學校雖然名稱上有臺北帝大農林專門學部及中興大學之別,但是實質上後者承襲前者,前一者是消失的前世,後一者則是今生。對於前世的探索,不但是歷史學者的饒富意義課題,也是懷舊思親者所極欲追尋的。透過《榕畔會史》,懋森先生找到了父親的畢業紀錄以及班上的同學,一共是17位同學。印證了在好幾張照片中都是17位出現。 圖11. 傅承禹的畢業名錄上顯示了一共有17位畢業生。左圖內共有17位。右圖內則有16位,缺了一位。右圖的右側兩位可能是教師,其服裝與其他16位學生不同。 傅承禹先生在臺南州山上公學校畢業之後,即考入5年制的嘉義農林學校,前2年是屬於豫科,後3年則是屬於本科。嘉農與臺北農林專門學校同時於1919年3月成立,學制應為相似。承禹先生在1931年入學時,該校成立已經12年。1936年的3月12日,傅承禹畢業於農業科,同年5月進入臺北帝大農林專門學部就讀,3年後於1939年畢業於林學科。農林專門學部原為「臺北高等農林學校」,在1928年時併入臺北帝大成為農林專門學部。為何在進入農專部時期攻讀林學科而非繼續攻讀農學科,這也是有趣的問題。可能要留待後續的探索。 農林專門學部畢業之後,曾經在滿州國長春林野局任職兩年多,承禹先生後來回到臺灣任職臺南州山林事務所,戰後在莊維藩離職後才接任建設局的局長。這是縣長之下的一級主管的職位,在縣級的公職而言已經是最高的級職。日治時期能有幸接受高等教育,光復後在行政體系上大多有機會位居要職。並享有較高的社會地位,但是收入其實不多生活仍然清苦,懋森先生回顧其父唸書期間家中為了支付學費與生活費不得不賣掉田地,心裡也難免感慨。 據懋森先生的敘述,其父承禹先生在學生時代跟林學科的教師關係比較密切,例如前農專的主事八谷正義教授,1934~1938年間擔任農林專門學部主事(相當於院長級職)的八谷教授應母校北海道大學之聘請,於傅承禹專二時返回日本擔任教授。下列兩張照片為林學科學生前往車站(有可能是基隆港的港口碼頭)送行,獲贈八谷教授的留念照片。跟農學科的教授磯永吉先生有較多的互動應該是就任局長之後的事。
圖12. 農專的主事八谷正義教授。1938年返回日本北海道大學擔任教授。 追懷的歸屬終點 往昔臺北帝大的農科生與農專生,臺籍學生人數相對於日籍學生人數真是少之又少。如今能聯絡到畢業生的下一代,對於學會來說,都像是找到失散已久的親人一般,令人興奮。其實還不只於此。由於這兩個單位(農科與農專)早在1945年12月1日已正式宣布閉校。對於兩校的校友而言已經沒有情感上的母校了,雖然母校的實體仍然存在。本文所敘述的傅承禹先生以及之前《米報》24期(2018.03.20)所報導的張沂滔先生,他們的第二代(傅懋森及張翠琴)與學會相逢時,磯永吉學會希望扮演樞紐的腳色,連結過去與現在,亦即連結往昔的校友或友人與現今的第一農場作業室,並將作業室做為思親懷舊的歸屬終點。同時也期待隨著本文的出刊,讓更多校友的家屬找到歸屬,並帶給他們欣喜感受一如張翠琴,見圖13。
圖13. 張翠琴(右一)2017年12月25日傍晚在第一農場作業室的入口處留影。翠琴的父親張沂滔先生1943年9月畢業於臺北帝大農科第三講座,師事磯永吉老師。 註:追尋先人足跡的故事,除了本文敘述的傅懋森、莊健隆、吳美滿、康勝夫之外,尚有楊美惠與蕭健宗,都是八旬的長者。前者受叔叔呂河清的委託尋找農專的舊址,後者則是尋找磯永吉先生的足跡,蕭健宗先生在中學時代曾經在磯永吉先生家作客。這兩位追尋足跡的詳細過程刊登於《米報》2017.06.20的「感恩茶會」一文。 彭雲明/磯永吉學會秘書長 編按: 傅懋森先生應磯永吉學會的邀請,撰寫〈老照片中的蓬萊米因緣際會〉一文,概略敘述其父傅承禹先生與臺北帝大農林專門學部的事蹟,以及他本人在何時到訪校園並注意到照片裡的磯永吉先生的往事。全文刊載如下: 老照片中的蓬萊米因緣際會 家父傅承禹先生在大正5年(1916)出生於臺南廳新化東里山仔頂庄,今日之臺南市山上區,臺南水道旁之典型農家。1936年臺南州嘉義農林學校農學科5年制畢業後進入臺北帝大農林專門學部林學科(昭和11年3月~14年3月)(1936~1939)。畢業後旋赴滿州長春林野局工作兩年餘。回臺後進入臺南山林事務所(後易名為山林管理所),戰後進臺南縣政府,曾任建設局長九年餘,四十四歲時提前退休後曾經營一系列的農產製造廠—銀合歡飼料廠(徐慶鐘先生也是股東)、沙拉油廠及澱粉廠。可能不是經商的料,最後均不得“善終”。 家父喜歡攝影,家中有不少相簿,我在二十多歲時即看到一張磯永吉伉儷於民國四十六年六月來臺南縣政府拜會辭行的合照。當年對蓬萊米並無特別體會,卻只留意到磯永吉博士手上的大圓帽。 家父生性嚴謹,小時對他敬畏三分,家父也很少提到他的工作,我也不清楚磯博士和家父的相識過程。沒想到一甲子後這張相片卻牽引出當年建設局同仁的後代之互訪(莊健隆先生、吳美滿女士、康勝夫先生及本人),也因此認識富含學者風範之磯永吉學會秘書長彭雲明教授及編輯蒯女士。
(上圖)民國46年的磯永吉離臺大合照,我只注意到磯博士手中的大圓帽 彭教授贈送四本學會的出版品—《米報文集》、《蓬萊米的故事》、《磯永吉追想錄》、《榕畔會史》及馬克杯一只。前二本書中均提到菲律賓的IRRI其所長Robert F. Chandler曾來臺灣取經(取糧),Dr. Chandler之後來臺出任位於臺南縣善化鎮的亞洲蔬菜研究發展中心 AVRDC 之首任主任(1972~1975)。現易名為世界蔬菜中心之 AVRDC 是目前臺灣極少數之國際學術研究機構之一,此機構亦兼有負責農業外交之重任。敝人於中興大學植物系畢業後入亞蔬中心任職,蹉跎三十七年(1974~2011),記得謝順景博士也常來亞蔬開會、演講。 預官役曾在石碇鄉小格頭待八個月,假日常到臺大,找我在臺大的妹妹逛校園。多次在舟山路觀看一排排的日式有木柱走廊的老教室,推想這就是當年家父上課的學堂,幾近五十年後,腦海中的圖像居然在出現在印有磯博士作業室(第三講座)之馬克杯上。 家父和我都是總督府農林學校體系下的前後校友,磯博士曾任教於臺北帝大理農學部農學科,我大學上的遺傳學,老師就是當年唸臺中農林專校的胡兆華博士。 拉雜到此總結一句:有緣來相會,蓬萊米萬歲。 傅懋森 撰 2018.05.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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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根吉春其人其事(2) ─ 他只是1900年代臺灣的日本水稻的託孤寄命者嗎? 接續上期24期《米報》,本期謝兆樞教授繼續為我們說藤根吉春的故事。從亞美利加號上被送行,開始回憶藤根吉春自30歲迄50歲,羈臺20年的經歷。他專攻畜牧,來臺最初,接觸的卻是山地行政,樟腦產業。之後是農業研究與推廣。他設立農事講習生制度,培養農業人才。在稻作試驗上,他是"日本水稻派"的託孤寄命者,屢遭"在來種改良派"的長崎常打壓。 究竟這個時期的藤根吉春,表現如何?對臺灣農業未來發展,有何影響?請聽故事,細說從頭。
船舷上的人 「亞美利加丸」不多時就把送行的人群遠遠拋下,緩緩駛出了港口。藤根吉春站立在船舷,回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白米甕炮台與槓子寮砲台看了兩個多小時了,兩個點都快要糊成一片,分不清誰左誰右,他都還捨不得把視線移開。 20年前,那時才30歲的他,跟著札幌農學校老校長 橋口文藏等第一批「臺灣總督府」官員,搭乘著軍艦浩浩蕩蕩來臺履新。當時他涉世未深,自然不知政治為何物?只是跟著大夥兒歡慶帝國首獲殖民地的光彩,慷慨激昂地在船舷唱著軍歌起鬨,手持著地圖指指點點,依稀還記得當時就是盯著這兩座砲台,興高采烈地進港的。所以說,帝國領臺20年,他就是羈臺20年。如今眼下帝國國運昌隆,他卻是辭官回鄉。誰說男人四海一家就是漂泊人生?真實人生解與不解間、幸與不幸間 … 他是1865年4月4日出生於岩手縣盛岡市大澤川原小路,一介平民家長男;在那階級分明的時代,一般平民家的長男子弟,無階級可世襲,一生只能貼著底層辛苦過日子,偶而做些自不量力的白日夢,乞求祖上有德,文曲星降臨,讀一點書好有個鹹魚翻身的機會。盛岡中學畢業,他曾夢想壯志滿懷負笈進京,但後來卻通過了札幌農學校的入學考試。1885年7月4日從橫濱搭船北上,以「貸費生」[助學貸款學生] 身分入學,專攻畜牧學;1889年畢業,直接赴真駒內種畜場任職,1891年升任種畜場主任。1893年兼任母校講師,開授「牧畜與肥料」相關課程,給當時的校長 橋口文藏留下深刻的印象。1894年5月28日至1895年10月16日,在山形縣米澤普通中學執教一年半,始終難以壓抑內心裡「南向」發展的宏圖大志。 1895年6月帝國領臺,同年11月17日他就由 橋口文藏欽點,隨軍屬抵臺。這才算是他夢想中霸氣滿滿的人生的開始。
▲ 任職「臺灣總督府」農業試驗所時期的藤根吉春。 隘勇線 「臺灣總督府」匆忙始政,民政局的官制還沒公佈,藤根吉春顧不了尚無「名分」的身分,就立即投入臺灣產業全貌的調查工作;那時候,他兩腳走到之處,不是蠻煙瘴癘,就是抗日臺民「盜匪」,這些都澆不熄他當年「南向」的宏圖大志。尤其是老校長 橋口文藏即將執掌的「臺灣總督府民政局殖產部」[相當於現在的經濟部] 所立即著眼的台灣固有上百年、居世界龍頭的樟腦產業,這是始政之初的「臺灣總督府」最重要、最倚重的稅收財源,「殖產部」上下無不卯足全力,企圖在大清帝國原有的格局上,走上絕對的「國有」與「專賣」制度;尤有甚者,「殖產部」有意複製 橋口文藏曾經在北海道有過極其亮麗政績的「農場農村」,計畫先在宜蘭周邊山區,試驗規劃移住100戶人家,種植樟樹造林,並生產樟腦。 臺灣樟樹的分布多在中北部。大清領臺開發初期,樟樹生長遍及平原與山區,先民經常砍伐樟樹林,闢建水稻田耕種。樟腦的生產地與樟樹林密不可分,隨著開墾的腳步逐漸進入山區,樟腦的產地也越深入山地,所以煉製樟腦地點都是在漢番交界地區。早年漢番交界都設有「隘勇線」與「隘寮」,由「隘勇」(屯丁) 駐守,封禁番地,禁止私入山林伐木製腦,但經常也出現因為樟腦利潤豐厚而甘冒風險違法入山私煉樟腦的人,這形同現在的「山地管制」。 根據藤跟吉春進行的一項在地的研究—「調查宜蘭叭哩沙原野 [叭哩沙即現在的三星鄉,原名叭哩沙喃,日治時期改稱叭哩沙] 樟樹林擴大造林生產樟腦,對原住民生活的影響」;他的研究坦率指出,樟樹造林生產樟腦政策勢必會把百年的「隘勇線」再大幅往內山推移,此必須考量是否與原住民狩獵場域重疊,這對當時「殖產部」在這地方的規劃有很大的警示。藤根吉春是當時殖民初期,很能為在地住民考量的官吏。只不過,他的政治眼光與修為,終究是會不敵那些被樟腦產業豐厚利潤的誘因所降伏的政客。1896年「總督府」公佈「樟腦營業取締及樟腦課稅規則」,改由「殖產部」拓殖課撫墾署管轄,實則仍然承襲大清時代的制度與規定。 1899年6月「臺灣總督府」實施樟腦專賣,並於臺北、新竹、苗栗、臺中、林圯埔、羅東等地設置樟腦局,管理樟腦製造與配售等相關事項。1900年7月臺北樟腦局提升為樟腦總局,其他各局改為分局,並在各地設立督察所。1901年台灣專賣局成立,樟腦業務亦併入其中。這個時期已是臺灣日治時期第4任總督兒玉源太郎當政(1898-1906)。兒玉在總督任內,也在中央身兼數職(兼任日本內閣陸軍大臣、軍務大臣、文部大臣等職位),更領兵參與日俄戰爭,因此在臺灣的時間很短。實際在臺灣負責政務的人是民政長官後藤新平,此時被稱為「兒玉、後藤時代」。後藤新平當時就是在臺灣實施鴉片專賣,讓1900-1905年度的鴉片收入佔總督府的最大收入之一,另一個財源的樟腦產業之大就不在話下了。當時,橋口文藏早已過世,早年他們有為有守的行事風格,早已被激進的現實取代而蕩然無存了。這或許也讓藤根吉春初嘗政治的殘酷,這不是他一介讀書、教書的人所能承受的,他在夢想的人生中紮紮實實地跌了一跤。
▲ 早年漢番交界都設有「隘勇線」與「隘寮」,由「隘勇」(屯丁) 駐守,封禁番地。
▲ 早年漢番交界都設有「隘勇線」與「隘寮」,由「隘勇」(屯丁) 駐守,封禁番地;「隘勇」(屯丁) 都由「平埔族」男士擔任。 日本 [內地種] 水稻 1896年4月1日「臺灣總督府」的民政官制公佈,藤根吉春的正式「級職」為「臺灣總督府民政局」「技手」 [約等同技佐],「職位」是「殖產部」殖民掛 (しょくみん がかり) 長 [掛長等同署長的職位] 兼管撫墾掛業務。「撫墾掛」其實就是延續大清領臺晚期光緒12年 (1886年) 成立的「臺灣撫墾局」,是管轄臺灣山地行政、管理原住民事務的專責單位。1897年11月1日他晉升為「臺灣總督府」「技師」;1898年6月20日轉任臺南縣殖產課長;1901年11月11日升任「民政部殖產局」「臺南出張所」(分駐所) 所長,12月25日轉升任「臺南農事試驗場」場長,職務由山地行政轉向農業研究與推廣。他會與老校長 橋口文藏的日本 [內地種] 水稻結緣,就是這次的職務調動。 帝國領臺之初,政務、軍務倥傯之中,橋口文藏首要任務除了企圖在樟腦產業穩定政府財源之外,也極力嘗試引進日本水稻內地名種來臺試作,以解決殖民者不適應臺灣在來品種米質口感的急迫生活窘境。前者信手捻來,順勢強力而為可也;後者卻是無中生有,嗟行行而躓踣矣!他在1896年與1899年從日本農商務省農事試驗場九州分場引進了兩批日本水稻的古典名種,種在他文武町的官邸 (現在的北一女中附近) 門前約20公畝的水田;隨即他就被調任台北縣知事 [縣長]。第二批引種到達時,他已體弱多病卸下知事職務,第三批引種於1900年,這些古典名種的試作也面臨從原來官邸門前的水田,整併到臺北東門外新設立的「臺北縣農事試驗場」 [今台大醫院新館址] [1901年改名為「臺灣總督府臺北農事試驗場」];這段期間,接手貫徹橋口文蔵試作日本稻米的雄心壯志與使命感的人,就是「臺灣總督府民政局殖產部」農務課長,跟橋口文蔵同為薩摩藩出身的押川則吉 (1863-1918)。後來,1897年押川返日就任新職以及1903年臺北、臺中及臺南三個農試單位整併成「臺灣總督府臺北農事試驗場」,這三批引種就歸建在這裡,這期間可以說是這些品種最悲慘的時候─無法適應臺灣的日長,生育不良,又因為治安的問題,走不出臺北城另覓試作的好地方。藤根吉春就是1903年出任整併後的「臺灣總督府臺北農事試驗場」[富田町329番地,就是現今的臺大農場及臺科大] 第一任場長。這一年橋口文蔵病世日本,得年僅50,壯志未酬,徒呼負負!他那些命運乖舛的日本水稻種子落在藤根吉春無助的手中,像是老校長臨終的重託,更是所有外來殖民者的寄望。 又3年,富田町的試驗田並沒能讓這些水稻種子起死為生,反而更招致強大的阻力。由於時間的緊迫,日本內地種水稻遲遲無法突破生長困境而量產,總督府農事試驗場崛起另一派的勢力,主張在臺灣在來稻品種進行改良育種,使之能更接近殖民者的習慣與嗜好。這一派的氣勢,在1906年由「行政機關派」官署幕僚的長崎常領軍,高舉「在來種改良派」的大旗,硬是把「試驗機關派」的農學者所努力的「內地種改良派」任務徹底打垮,內地種的研究被限縮在試驗場內,沒有任何資源的補助,眼見這些日本內地種水稻已走入死胡同,絲毫沒有希望的了。 幸好藤根吉春終究是一介讀書、教書的人,這些年「劍藏七尺乾坤,慣看滿城煙雨」,他在富田町為當時的臺灣另有默默的耕耘。
▲ 寫有中央研究所農業部(即總督府農事試驗場)及總督府高等農林學校的立柱並列於入口處[富田町329番地,就是現今的臺大農場及臺科大]。(劉建甫. 臺灣農學教育之始-農事講習生制度. 磯小屋米報 第三期. 2013年9月20日). 1903年藤根吉春就是出任整併後的「臺灣總督府臺北農事試驗場」第一任場長。這一年橋口文蔵去世,這些命運乖舛的日本水稻種子回到孤單的藤根手中,像是老校長臨終的重託,更是所有外來殖民者最後的寄望。 農事講習生 1903年3月17日藤根吉春就任整併後的「臺灣總督府臺北農事試驗場」第一任場長,之後歷經年餘的農事試驗場位階規程的修訂,農事試驗場正名為「臺灣總督府農事試驗場」;1904年6月21日他續任正名後的單位首長。 此時,帝國領臺已進入第9個年頭,新的秩序需才孔急;尤其當時的臺灣,與歷經明治維新引進現代科技的「宗祖國」日本,實際上約有50年的差距,這必須從人才培育著手追趕。有鑑於「臺灣總督府」在1895年6月舉行「始政式」後才第4天,就在臺北大稻埕創辦「大日本臺灣病院」[為今臺大醫院的前身,三年後遷至臺大醫院現址西側],從日本派來10位醫生、9位藥師、20位護士。1897年4月臺灣病院院長山口秀高更進一步在院內創辦「醫學講習所」[又稱「土人醫師養成所」,土人意指臺灣在地人],以培養臺灣本地醫師為目的。藤根吉春也在農事試驗場內開辦公費的「總督府農事試驗場農事講習生」,計招收有農科甲、農科乙、獸醫科、林業科,已略具農業學校的雛形了。藤根吉春畢竟是讀書、教書的人,他在講習班著力甚深,每期講習生的「卒業式」[畢業典禮],他都安排得冠蓋雲集,除了講習班師長,來賓致詞的還有民政長官、殖產局長,臺北廳長,讓講習生深感被重視與倚重。他對講習生可以說真的做到「作之師、作之親」的地步。有一年他奉派出國考察,會錯過該年講習生的「卒業式」,從他預留給畢業生的一封書函,他至深之情可見一斑: 「嘗思富國之策,莫先於富民,而民之富,皆歸於農。故興農之業,所由生焉。本島改隸以來,督府特設農事試驗場,遴選聰穎子弟,入場研究實學。蓋欲培養農業所需之人才起見,是以本場與畢業諸子,其所相關者,親而且密。諸子若能忠誠從業,勤儉治產,不獨可得父兄吉鄰友尊長之信賴,亦可以副 (符) 督府養成諸子之至意也。幸得畢業諸子之中,不特奉職官廳,或且經營實業,具有良效可觀,不勝雀躍之至!無如間有奢華放蕩之徒,或閒遊柳巷,貪歡取樂,怠荒職務,甚至私圖不正之利,被官廳免職者,時亦有焉。噫!若斯輩者,身名兩敗,雖受文明教育,與逸居無教,不事生產者,何異之有?夫一人之素行不修,玷厥畢業者全體之名,故督府投莫大之學費,培育人才之效,亦空付諸流水矣!諸子鑑而察之。須常守恭儉持己之德,不以倨傲待人為心,勿奢華、勿放蕩,所謂去華就實,荒怠相誡者,是誠立身之要道也。若夫挾才恃學,驕慢不遜,自縱其欲,即不啻為人所輕侮,竟至喪家亡身,而不之恤焉者誤矣! 余此次奉上命,欲遊海外,不得不與諸子暫離,懷念甚切。臨別寄語,願其勉諸,勿負斯言,實為幸甚!」 句句字字,諄諄教誨,沁入心脾,不像是殖民官員,而像是一位老師父兄。當時正值臺灣各地民間農會團體紛紛自主成立,有如雨後春筍驚動官廳,總督府亟欲將這些民間組織納入管理。這個講習班的畢業生,很自然就順勢成為早年地方官廳、民間組織的一股豐沛的力量,讓臺灣的基礎農業,逐步現代化。這也無怪乎在1907年,當他手中那些老校長 橋口文藏的日本內地種水稻走投無路時,他能將這些託孤的種子順利移出臺北城,寄存在臺北廳農會,臺北廳農會的專家也已夠有才情,能讓這些水稻種子在臺北縣境內面山的坡地梯田,熬過一息僅存的歲月,走出「翻身」的第一步。
▲ 第5期 (1908年)「總督府農事試驗場農事講習生」畢業典禮。第2排正中間著官服的就是藤根吉春。 [待續] 臺灣大學農藝學系‧ 臺灣北部蓬萊米走廊推動聯盟‧ 磯永吉小屋團隊 / 謝兆樞 藤根吉春的故事,還很長,很精彩。我們將在之後的26、27期、繼續未完的故事。下期將敘述他奉派出國一年後,使臺灣有了新風貌。詳情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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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故1906-1929年 (1) —長崎常只是一個「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的人嗎?
▲ 長崎常 (1865-1939)。 本期《米報》,同時刊出日本領臺初期,在稻作改良上互相抗衡的兩位人物──藤根吉春、長崎常的故事,方便做比較,有助於了解。長崎常專攻農業經濟,在學期間,以好辯擅辯聞名。來臺初任「臺灣總督府」技師,領導「行政機關」派,力主以臺灣原有的在來稻進行改良,全力壓制由藤根吉春所領導的「試驗機關」派的日本內地種的改良。關於在來稻改良,他曾致力於稻作施肥的改進,獎勵綠肥的栽種。種種努力,都可看出他強大的企圖心,但最終又急流勇退,原因為何呢?他的氣勢與特長在於他那驚人的直覺與洞察力,而不在辯才。何以知之?且聽謝兆樞教授仔細說分明。文長將分兩次刊登。
短聞 本來再過兩天,長崎常就要默默地從基隆港登上「蓬萊丸」 (ほうらい丸) 客輪回去日本福岡縣小倉的;沒想到1929年3月2日一早的《臺灣日日新報》就刊登出一則以〈一生を臺灣に捧げた 米種改良の恩人 長崎常氏の懷舊談〉[一生致力於台灣 米種改良的恩人 懷舊談長崎常先生] 為題的極短篇報導,用懷舊回顧的口吻,說他在3月4日就要辭官回鄉了。 長崎常是1906年來臺灣的,這個時候離開,他生活在臺灣也是不算短時間的24年了,那麼他的辭官返鄉,怎麼只有如此倉促的短篇,好像意在「補充」場面,這不禁讓人很疑惑,如果是懷舊一位農業界的恩人,不是應該早早就在「雜誌」,好好用不同形式的題材文章,來處理這樁大事,給予紀念與不捨道別嗎?如果是「新聞」手法,那麼在3月4日這一天,做個港邊紀實,在3月5日的「報紙」披露之不是更適切嗎?這樣臨行前兩天簡短篇的報導,場面也未免太冷清了些。
▲ 1929年3月4日,長崎常就是要在基隆港搭乘這艘蓬萊丸 (ほうらい丸),辭官離開生活了24年的臺灣,回到日本福岡縣小倉的老家。 急流勇退的人 其實,時序如果來到當下的1929年,這種掛冠而去的場景,他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他已歷經了1923年「臺中廳農事試驗場」末永仁的「幼苗插植法」、1924年的「龜治 x 神力」的雜交,1929年正是「臺中65號」被選出的時間。「蓬萊米」的情勢已大好,從1925年命名迄今,長崎常也一直在臺中,這一切他是最了然於心的。誠如後來在他人生的最後悼文中的一句「晚年に至り勇退せられたるも…」[及至晚年,(為情勢所逼) 的急流勇退…] 所引言的,大概就足夠涵蓋故事的始末,這「勇退」之年他65歲。 長崎常(1865-1939) 本名長崎仚吾。1864年12月30日生於北海道石狩國札幌郡手稻村大字下手稻34番地,是北海道士族。1889年7月5日畢業於札幌農學校第8期,專長農業經濟。在學期間,就參加寄宿舍的辯論社「開識社」,常以腦筋清晰、好辯擅辯聞名同儕。最為人稱道是在「開識社」的一場自省性、批判性的演講:「農学とは何ぞや」 [問農學何物?],他提醒學農的人,要時時刻刻記得「農學」是起源於農民的「職業」,所以不要動輒就強調「學術」,而總是刻意忽略「經濟」的利害關係。長崎常札幌農學校畢業後,在日本高知縣從事「勸業」事務 [「勸業」在日語為「提倡實業」的意思],其業務與生產事業息息相關,倒也符合他的所學。1893年5月的轉向教育機關與農業試驗機關發展,是他的人生轉捩點。他擔任過:高知縣農學校校長、青森縣尋常中學教師、島根縣立農林學校校長、島根縣農事試驗場技師等,一直都沒有找到有一個能讓他一展「經濟」眼光與長才的崗位。直到1906年9月6日渡海來臺,就任「臺灣總督府」技師,供職於民政部殖產局農商課勤務,終於有了一展長才的舞臺—他就是在這個位置上,領導「行政機關」派,力主在臺灣原有的在來稻進行改良,全力壓制由藤根吉春所領導的「試驗機關」派,當時由日本引進的內地種水稻臺灣的環境生長還一籌莫展。長崎常挑起兩派的對立,使得「試驗機關」派的日本內地種的改良工作雪上加霜,最後不但落得沒有任何研究經費的資助,而且還被限縮只能在機關內進行基礎研究,這是臺灣蓬萊米發展最黑暗的時期。
▲ 1929年3月2日一早的《臺灣日日新報》就刊登出一則以〈一生を臺灣に捧げた 米種改良の恩人 長崎常氏の懷舊談〉[一生致力於台灣 米種改良的恩人 懷舊談長崎常先生] 為題的極短篇報導。
▲ 1914年意氣風發的長崎常。 才不過4年於斯,異軍突起的總督府殖產局農商課長崎常技師所領銜的「在來稻品種改良」派,已甚囂塵上,再加上總督府挹注經費全力支持,夾帶著引進日俄戰爭前後,因應糧食生產所開創出來的稻作生產新技術,諸如:共同苗代、鹽水選種、正條植等,直接搶攻下鳳山廳農會與阿緱廳農會,那種大場面的現場氣勢,讓長崎常的聲勢隨之壯大;每年在台北召開的總督府殖產局「殖產協議會」都是長崎常技師和兩廳農會在去除紅米、大規模新引進技術的推展以及花螺 (Hoe-lê)、烏殼 (Ō-khak) 等在來稻試驗的「功程」報告,場面風光至極。 意氣風發的長崎常也不改其好辯擅辯的本性,對於「試驗機關」派的日本內地種水稻改良工作的批判,無所不用其極,而當時的日本內地種水稻還不成氣候是鐵的事實,長崎常的步步進逼,表面上在1911年的《臺灣農事報》第51期,藤根吉春的〈內地米を試作すべし〉[須再試作內地米] 一文像是針對性的反擊: 「今也米作改良之聲頗高,官民俱共盡力,莫不務赤米之除去、莫不獎勵綠肥之栽培。綠肥之栽培、赤米之除去,雖云必務,然亦不可忘他有改良米種之途也。余輩徵多年之經驗,栽培同化本島風土之內地米,亦其一法,信而無疑焉。…」 其實,有識者在這一年都已逐漸看出長崎常的氣勢與特長在於他那驚人的直覺與洞察力,而不在於他的好辯擅辯。容我們先借一步說話:臺灣的蓬萊米如果不是後來真正的育種家與農藝學家出手馳援,長崎常的人生最後一幕絕不會是這樣的。言歸正傳,有一次他又南下阿緱麟洛公幹,事畢借宿恆春—「恆春の客舍に於て」。他「“恆春”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在那「西出“麟洛”無故人」的夜晚,一壺清酒,孤燈下洋洋灑灑寫出萬言〈臺灣農業論〉,總計談了: 1. 面積 或許,你也一樣可以體會出:這個人再也不是札幌農學校那廝辯才無礙的年輕人了! 獎勵栽種綠肥作物 繼在恆春客舍寫就的那篇萬言〈臺灣農業論〉之後,同 (1911) 年長崎常在《臺灣農事報》發表了一系列讓人肅然起敬、刮目相看的好論文。首先,在第50期及第61期發表了他分別在南投廳農會與桃園廳農會的觀察:有關臺灣傳統農家在兩期稻作的用肥習慣。誠如我們在前面提到過,臺灣跟明治維新後的日本相比,農業耕種的水平是有50年的巨大差距的,及至1911年,日本領臺已經16年,根深蒂固的傳統農家水稻耕作的方法進步甚緩,先看有一篇署名「池上山度」的〈關本島稻作之施肥〉,內容就是長崎常在桃園廳的試驗與觀察的側寫。有一段敘述就是講長崎常的「感慨」,也是當初全島農家慣行的「施肥」: 「… 然觀本島農家之現況,關施肥之觀念甚乏,毫無治之念頭。中雖有注意及此者,其處辦法亦頗粗笨。偶有製造堆肥、或貯藏水肥者,不甚周至,概使此等肥料久為日光風雨曝露,致使貴重之肥養分飛散。而以所殘之死骸,施與稻作及其他之作物。…」 這樣的施肥再加上兩期稻作的銜接,所衍生的問題,引起長崎常的注意: 「… 茲就稻作肥料,舉其一例而言之:即早季者於前年晚季收穫後隨即耕起,使之十分風化後,以前記之肥料施用,故對早季之稻作,雖不完全亦稍有可觀;然對晚季之稻作,唯犁入早季之稻株而已,其他不施何等之肥料,則其收量自然減少。而農家對此一事,毫不掛意,夫如斯農家之觀念,誠不堪痛嘆也!…」 長崎常在《臺灣農事報》發表的論文:〈綠肥模範田に於ける殘肥の效力〉就是在上述的稻作現況,呼籲當局除了輔導舊慣的「人糞尿 + 牛 (豬) 糞」外加過磷酸石灰之外,應該再進一步獎勵推廣綠肥作物的種植與使用。他的該篇論文就是在南投廳農會與桃園廳農會各補助18戶農家成立「綠肥模範田」與「普通田」的對照試驗示範。「綠肥模範田」在前季二期水稻收穫後,配合總督府農事試驗場試作的綠肥ハツシャウマメ (虎爪豆),立即撒播之,隨後犁入水田 ;除綠肥作物之外,其他施肥都按新法「人糞尿 + 牛 (豬) 糞 + 過磷酸石灰」,他就是要給農家親眼看到綠肥作物對於本季直到二期殘肥效的影響—「綠肥模範田」清一色都比「普通田」有明顯的增產。
▲ 富田町總督府農事試驗場試作的綠肥ハツシャウマメ (虎爪豆)。
▲ 長崎常就是要給農家親眼看到前季末犁入水田的綠肥作物,對於本季直到二期殘肥效的影響—「綠肥模範田」清一色都比「普通田」有明顯的增產。 [待續] 臺灣大學農藝學系‧ 臺灣北部蓬萊米走廊推動聯盟‧ 磯永吉小屋團隊 / 謝兆樞 長崎常,曾意氣風發,曾獨領風騷,最後又急流勇退。故事精彩,下期待續。在26期,將提到長崎常為何重視遺傳學理論?他所建立的農業制度,對當時有何影響?以及他返回日本後的生活,又如何。值得探索,敬請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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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高等農林學校作業室(磯永吉小屋), 2009年定為市定古蹟。建於1925年,為一幢有94年歷史的老建物。在實測及史料調查過程中,發現幣串和建造相關的歷史文件,頗值得重視。由於年久失修,目前優先的搶修項目包括基地沉陷、白蟻蛀蝕、屋面整修防水等部分。期待審議通過後,早日進入實質修復程序。本期《米報》,特別請古蹟文物與事務委員會召集人劉建甫技士,為讀者做「舊高等農林學校作業室修復及再利用計畫」的進度報告,在此同時感謝各位的關心。
「舊高等農林學校作業室修復及再利用計畫」進度報告 依文化資產保存法第二十三條規定,古蹟於指定後,所有人、使用人或管理人應擬定管理維護計畫,並報主管機關備查。因此在進行建物的修繕工作之前,必須先委託專業人士完成「修復及再利用計畫書」,其內容包含建物之歷史調查、材質、工法、現況問題及建議的修復期程,並提報臺北市文化局審核通過後,方能依計畫書進行修繕。如此整個古蹟的修繕工作才能符合法令的要求,同時更能兼顧後續修繕的品質。 舊高等農林學校作業室(磯永吉小屋)的修復及再利用計畫,於106年由臺大總務處及臺大生農學院合計補助新臺幣68萬元,並於106年7月5日完成公開招標程序,由臺灣科技大學建築系王惠君教授團隊承接本計畫。 該團隊成員於作業室內進行實地測繪及各項歷史資料的調查工作,期間還發現了懸掛於屋樑上的「幣串」(詳見米報第23期報導),並且於文獻考證工作中發掘出許多與作業室建造有關的歷史文件,填補了原有資料的空白。其中內容亦會陸續節錄在米報刊登,以饗讀者。 計畫書如期於106年12月底完成初稿,並提交臺北市文化局進行初審。審查會議於107年3月23日假市政府文化局二樓會議室舉行,經彙整各審查委員之修正建議後,已於近日完成修正,再度發文提交臺北市文化局排入下次古蹟歷史建築紀念建築聚落建築群考古遺址史蹟及文化景觀審議會。待審議通過後,就可以進入實質修復的程序。 未來磯小屋的修復,將以保存建築原有特色與維持現況使用目的為原則,優先補強原有結構之弱點,並使用歷次整修保留下來的舊木料以維持風貌,同時妥善規畫現代化設備(機電、水電、消防、保全、空調等)以融入建築本體,強化建築的可利用性。 而較為優先的搶修項目則包括基地沉陷之測量與補強、部分區塊主結構遭白蟻蛀蝕需補強或抽換、屋面整修加強防水及白蟻防治 。 磯小屋的修復及再利用將是漫長且辛苦的工作,儘管經費仍然不足,臺大校方、臺大農藝系及磯小屋志工團隊將會以最謹慎且專業的方式,盡力讓這個重要的農業教育史蹟恢復往日光彩,繼續對臺灣的農業推廣與歷史教育做出貢獻。 磯永吉學會 古蹟文物與事務委員會召集人/劉建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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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書組 1. 招募會員兩名:黃文理、陳瑞群。 文史與出版委員會 1. 《稻香》一書之編輯與排版及校對工作於4月初開始至6月8日結束並交付印刷廠印刷,將於6月25日左右完成並出書。 志志工事務委員會 1. 5/15 志工研習(由黃錫柱先生帶隊做竹子湖走讀)。 走廊聯盟委員會 1. 5/02 竹子湖復耕田插秧(秧苗是:中村種以及嘉義晚2號稻種) 古蹟建物與事務委員會 1. 3/22 磯小屋修復與再利用計畫書結案審查在市政府文化局會議室舉行,委員會召集人劉建甫與秘書長彭雲明應邀列席。由臺科大建築系王惠君教授簡報。審查順利通過。目前已經取得該計畫之結案報告書。 科普講座委員會 上半年的作物科學科普講座為 6/30 的兩場演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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