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擁抱顧教授

13 屆 吳翠柳

受同班同學陳永順之託，我終於又跟顧文霞教授聯絡上了，心想多年不見而她年事已高(80多歲)，有可能不記得我或聽不清楚我講什麼。意料之外，電話上的她聲音清晰，意識清楚，我遂把來意說明：1.請他寫篇紀念孫主任的文章，2.請她寫下藥學系創立經過。她當下答應，雖說她已記不得太多細節，我答應幾天後去她住在我公司附近的老人公寓去見她(加州Palo Alto)，心想若她不能寫，我也許可以用錄音的。誰知第二天她打電話給我說已寫好了，我喜出望外，當天晚上即驅車前往。遠遠見到顧教授堅挺嬌小的身影在寒冷的黑夜中等我，我感動趨前深深的擁抱她，好似一對久別重逢的母女。忽然間我覺得我長高了好多(加上三吋高跟鞋)，看到她充滿溫柔的笑臉，覺得不可思議，這那是當年人見人怕凶悍的顧教授呢！她引我到公寓大廳，果然熱鬧非凡，住在這裡全是健康的長輩，她們或是閱讀或是與親友聊天，日子過得充實。她的女兒女婿就住附近，也常來看她，是個孝順的好女兒。我說顧媽媽您還真會保養，看起來還是年輕如昔，精神又好，她說這是有醫藥常識的好處，她還能照顧自己，只是不能走太遠路，腳較無力，其他一切都好。最好她領我上樓到她的公寓，設備齊全，有微波爐，我奉上一小盒從德國帶回的巧克力，她欣然接受，使我很高興，因這是我第一次送她東西。我們終於坐下來聊天，她交給我兩張她寫好的文章，給孫主任和藥學系的，有些字太草，她還念給我聽，我如獲至寶，當晚即拍照送伊媚兒給陳永順交差，沒想到那賴老頭(陳的外號)還不放過我，覺得太便宜我了，還要我寫此文交差才算。媽啊！我的中文現比幼稚園小孩都不如，這才是惡夢的開始，可恨，交錯朋友啦！

言歸正傳，顧教授是上海中法大學畢業，留學法國(與孫雲燾主任同學)，再回北大教書，共產黨打進北京那年，國民政府教育部用飛機把她與毛子水等人送到南京，她就回上海等候2週，與傅斯年、胡適、梅貽奇同機飛到臺灣。她就任教國防醫學院教生藥學，傅斯年校長和教育部為她在臺大奔走，終於二年後成立藥學系。然而那時民風保守，臺大不能聘用女教授，她即引介孫雲燾(當時南京麻醉藥管理局處長)來臺大當藥學系主任，她在幕後幫忙。兩年後，她終被聘為臺大藥學系教授，有此俊男美女把持，藥學系終走上康莊大道，一片青春氣息(顧教授說孫主任是個美男子)直至今日。

回想1965年，我考入臺大藥學系時，顧教授已是赫赫有名，我們常聞其聲不見其人，因聞聲喪膽早已躲得遠遠的，但她和孫主任的羅曼史卻讓我們這群情竇初開的少女們稱頌不已。真正與顧教授接近是我1969年畢業被她聘為臺大醫院藥師兼做生藥研究。出入社會，那種新鮮感使我永生難忘。每天值班時，都藉機溜到樓上打乒乓球，或週末與技術員和小弟們到冰宮溜冰，也常被顧教授警告交友要小心，不能隨便陷入愛河等之類耳提面命之話。在藥劑科，大家每次正聊得興高采烈時，她聲音一到，大家立刻鴉雀無聲。我常想，藥學系與藥劑科能強大，也得靠這位女強人撐住才可，她的存在也是大家的福氣啊！我終於學到一些生存的道理，我問顧教授，您當年為什麼這麼兇啊？她說不這樣，藥學系爭不到東西的，因孫主任是大好人，只能由她出面當壞人，當打手啦(我們相視大笑)！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現在好好把自己照顧好最重要。當年我因上班老是晚到，顧教授要我助他家可以走路上班，常常晚上她盛裝與孫主任出去應酬時，我與她下女阿美(鄉下姑娘)在家鬧得天翻地覆，直到深夜他們回來，還帶宵夜給我們吃呢。當然第二天我又不能早起上班，她會走到藥劑科辦公室打電話回家叫醒我，順便罵我一頓。週而復始一直到二年後我到美國留學，就這樣我被顧教授訓練得很皮了，別人罵我，我根本聽不見。謝謝您啦，顧先生！

顧教授至今仍是身子細小，姿勢優美，兩眼炯炯有神，且聲如宏鐘。我阿柳真是佩服她了，還有這麼多精力，只要不再像以往一樣罵我就好了。真酷，我今晚終於可以跟顧教授平起平坐了，我趁機開她很多玩笑，她也不在意了。光陰似箭，我已不是當年那調皮長不大的女孩了(但上班晚到還沒完全改過來)。

聊著聊著，我們又說到藥學系她教過的學生，每個她記得的人，她都會記得那個人及有趣的事情(在此恕不分享)，很多她在藥學系時發生的事情，她都記得一清二楚，但是她說，不管以前多麼叱吒風雲，現在都只化成一個回憶而已。我說顧教授，回憶多是美的，您能有健康的身體來享受這些美麗的回憶，是多麼的幸福啊。她大笑！

看著她客廳她及女兒全家福照，兩個孫女活潑可愛(與白人混血兒)，其中老大已結婚。顧教授是幸福的，她是個獨立堅強的女性。她對藥學系的貢獻也是不容忽視的。

終於夜深了，我起身告辭，答應以後有機會再來與她深談。顧教授堅持送我到停車場，我再次深情的與她擁抱話別。唉！真是不打不相識。走筆至此，我已累壞了，尤其是思索中文筆畫，真是難如登天。可惡的賴老頭，害我別字一堆，下次不再理您了。

阿柳於美國加州

2006年2月24日

(原登載於孫雲燾教授紀念專輯)

顧教授與第十三屆畢業20週年系友聚會

後排右三：吳翠柳；右四：顧教授

(1989年8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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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919_1.pdf 顧文霞教授紀念專刊-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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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919_2.pdf 顧文霞教授紀念專刊-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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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919_3.pdf 顧文霞教授追思會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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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919_4.pdf 12屆李慶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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