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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九月八日。白露水,卡毒鬼。 【秋分】九月廿三日。白露秋分夜,一夜冷一夜。 【諺語】處暑十八盆,白露勿露身:意指處暑仍熱,每天須用一盆水洗澡,到了白露, 則要小心穿著,以免著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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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五年九月二十日發行 | |
米故事 臺灣稻米古典名種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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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稻米古典名種談(二) 圖 5 占城稻「殼白米赤」,在漢人眼中本非主流。明萬曆年間,閩、客農墾移民,在離鄉背井之際,因為它的耐旱、早熟、不擇地而生的特性,攜帶隨身,在異鄉遠地是收穫、溫飽的保證。孰料,它來臺200餘年,居然從原本救荒圖存的配角,躍居成主要品種,紅極兩百年,最終難逃被新系統取代而沒落,時耶?命耶? 烏尖(O-chiam)系 「烏尖系」是磯 永吉在1919年將臺灣各地的在來稻,利用17個特性與性狀加以分類整理,後來在1944年的新增補「增補 水稻耕種法講演」[未出版]一書中的命名,是當時第一期作在來稻三大名系之一[另兩大系是:大花系、白殼系]。被磯 永吉劃歸「烏尖系」的品種有:烏尖、烏占、高腳花螺、烏殼耳仔、低腳落忍、柳州、下腳烏尖、幼粒花螺、軟枝大花、烏殼花螺、紅殼花螺。此系以品質見長,糙米米粒長與米粒寬幅比例介於1.9~2.0,僅次於第二期作第一大名系「鳥咬系」[長寬比2.0~2.1],兩者並列臺灣在來米最典型的長型米。此系中,最有名的品種當數「烏占」與「烏尖」,磯 永吉認為這兩者根本是異名同物。 在臺灣200年間的各地方志裡,系出占城稻的「烏占」首次出現在1764年王瑛曾的《重修鳳山縣志》,1752年王必昌的《重修臺灣縣志》裡的占城稻還只是在臺灣屹立不搖近70年的占仔、早占與埔占;顯然,在這12年間,「烏占」經由漢人的農民育種家選出,連雅堂1908~1918年的《臺灣通史》就說:「…早占種出占城,有烏占、白占兩種,粒小而尖,蒸飯最佳。清明種之,大暑可收。」無獨有偶的在王瑛曾的紀錄,也首次出現另一個好米品種─「花螺」。1893年沈茂蔭的《苗栗縣志》也記載了「烏占」,顯然「烏占」在臺灣一百多年後,不但適應了南部的環境,憑其一定的口碑,也開始被北部農家接受而往北分佈;這個有強勁季風的新環境,開始考驗著這個新來到北部、其株高近120公分的品種。 圖 6 臺灣在來稻第一大名種:烏尖─首次出現在1764年王瑛曾的《重修鳳山縣志》。一百年間逐漸往北延伸種植,這個有強勁季風的新環境,開始考驗著這個新來到北部、其株高近120公分的品種。 「烏占(尖)」是個怎樣的一個好品種?《重修鳳山縣志》(1764年)裡對烏占的形容是這樣的:「殼黑,粒穗長,米堅潤;價昂諸稻。」;日本領臺第四年的《臺灣日日新報》(1899年(明治32年)10月5日)也報載:「臺中揀東上堡南坑莊膏腴之地也,其田所播種者皆屬烏占之粟。每粟一石經磨礱後,得米較他粟恆多升,且該米肥大光澤最能悅人之目。不特鄰近貴之,即遠如泉州,隔絕重洋欲買米者,靡不爭求南坑烏占云。」臺中揀東上堡就是現在的豐原地區,豐原舊地名為葫蘆墩。葫蘆墩米在清朝雍正年後,曾經造就了地方富庶,「烏占」品種之好可見一斑。1906年3月臺灣總督府農業試驗場的《臺灣重要農作物調查 第一編 普通作物》是日本領臺之後,立即針對臺灣重要農作物進行普查的一個紀錄,該書特別在「烏尖」品種的敘述裡引述葫蘆墩米與員林米的名氣。1908年(明治41年)3月21日的《漢文臺灣日日新報》的「臺灣米穀審查」就說:「…烏占,米粒長大,齊一,乾燥充分,稍帶水色,光澤可保。外皮薄,質堅緻…。」1911年(明治44年)6月25日的《漢文臺灣日日新報》甚至在「臺灣米審查成績」裡評論說:「阿緱晚烏占米,一等一級。若粒形稍短,則可比內地之中等米。」彼時現今屏東產的阿緱烏占米,已可與日本國內的中等日本米相比,烏占米的好已不言而喻了。 只可惜它的米粒長寬比1.9~2.0,長長細細尖尖的樣子讓日本殖民者看了直皺眉頭,關愛的眼神最終拱手讓給了另一個名系:「短廣花螺系」;英雄粒長氣短,徒呼奈何? 圖 7 「花螺」原是一種軟體動物,分布在華東、華南沿海的東風螺屬(babylonia)。閩粵人喜歡食之,因它外殼有紫色斑塊,故又稱之為花螺;之後,只要有類似型態者,閩粵人總喜歡以「花螺」來作為字綴。 短廣花螺(Té-kòng-hoe-lê)系 「花螺」原是一種軟體動物,分布在華東、華南沿海的東風螺屬(babylonia)。閩粵人喜歡食之,因它外殼有紫色斑塊,故又稱之為花螺;這種習慣的「寫實」稱呼,在閩南人也見諸於花豆(Phaseolus coccineus)─「花螺豆」,形容其種皮上佈有相同的紫色斑塊。因此,「花螺」直接用為稻米品種名,顯見是在成熟稻穀的內外稃上有紫色斑點之謂也。水稻品種名「花螺」首見於1764年王瑛曾的《重修鳳山縣志》,在往後的200年間,在臺灣所栽植的稻米品種冠有「花螺」字綴的計有:第一期作的花螺、硬尾花螺、烏殼花螺、紅殼花螺、白殼花螺、高腳花螺、矮腳花螺、低腳花螺、幼粒花螺、短廣花螺、赤骨花螺;中間作的白殼花螺、紅腳花螺;還有一種糯稻品種花螺术等。這些都以「花螺」為字綴的品種可能只是共同在稻穀的內外稃上有紫色斑點,而不意味是花螺品種的變種,因此磯 永吉(1919)對當時浩瀚的臺灣在來稻品種進行分類分析時,大夥兒分崩離析紛作鳥獸散,被分到別人家,冠上別人品種系名寄人籬下,例如高腳花螺、幼粒花螺、烏殼花螺、紅殼花螺就被分類在「烏尖系」的家族中。但是在磯 永吉(1944)的分類大系中最值得大書特書的一個系統,就是「短廣花螺系」─上述以「花螺」為後綴的品種中,只有單獨一個短廣花螺自成為這個系統,可見它的特異;也就是它,差一點讓臺灣蓬萊米無緣誕生! 圖 8 磯小屋旁的「短廣花螺」正在結實,它也在述說一段精彩的城南舊事。風簷讀史之餘,值得前去憑弔一下這退位老去的「王子」。 1895年日本領臺之初,其殖民政策走的是當時擔任臺灣總督府民政長官的後藤新平(1857-1929)所主張的特別統治主義 [德國式科學殖民主義]的路線。所謂的特別統治主義,就是從生物學的觀點,認為同化殖民地人民既不可能也不可行,因此主張效法英國殖民統治方式,將臺灣等新附領土視為真正的殖民地,亦即分離於「內地」[宗主國]之外的帝國屬地,不適用內地法律,必須以獨立、特殊方式來統治。屬地的功能是以效力宗主國的需要為主的。那時候的日本,正值全面工業化的進展,隨伴而來的就是1890年代日益嚴重的糧食短缺的問題,日俄戰爭(1904年2月6日─1905年9月5日)之後,稻米的不足更形表面化。臺灣總督兒玉源太郎訓令殖民地臺灣的稻米生產應該納入日本糧食供需體制的一環,臺灣稻米的輸出不應再是對岸的中國,而應該轉向宗主國的日本,臺灣稻米的改良事業也應以符合日本內地所能接受的米種為主。 事實上,1895年8月臺灣事務局殖產部長橋口文蔵(1853-1903)及其手下幹部押川則吉(1863-1918),在臺北文武町當時的總督府殖產部長官官邸[現在的北一女中附近]前設立約20公畝的水田作為試作場開始,經歷1901年12月設立臺北、臺中、臺南農事試驗場及至1903年合併上述三個農事試驗場為臺灣總督府農事試驗場,短短八年間已經先後引進日本品種1,256種,並選定其中的752種及臺灣本土的在來種「限定品種」236種進行比較試驗。當時臺灣總督府內對臺灣稻作品種改良事業有兩派不同的主張:一派主張在臺灣試驗改種日本種,另一派則主張以在來種為基礎進行改良,使之臻至日本人所能接受的粒型與米質,可是在日本種的試驗栽培上屢屢失敗,其中不乏橋口文蔵引進的日本明治年間育成的名種,最終導致臺灣總督府拍板定案不支持在臺灣改種日本種的試驗,而以在來種為基礎進行育種改良為主要策略。這20年間,臺灣在來稻名種盡出,早在1905年日人島田彌市就在日本熊本地區試種過臺灣當時來自各地的在來種名種:烏尖(O-chiam 新竹)、花螺(Hoe-lê 臺北)、四天金(Sì-thian-kim 彰化)及清油(Chheng-iû 阿緱),但其表現不甚了了;在1921年臺灣總督府農事試驗場還從指定栽培品種中選出40個品種做為親本,進行雜交育種,但米質、粒型問題也依舊無法克服,而無功而返。此時,讓在來種改良育種派重燃希望、認為可以背水最後復仇一戰的「王子」就是短廣花螺。 短廣花螺是出自臺北與宜蘭地區的第一期作的普通品種,產量、千粒重及米質都很平凡,但是它引人注意的是糙米米粒的長寬比1.56~1.58,這種粒型在臺灣的在來米品種中是絕無僅有,已直逼日本稻。因此,短廣花螺頓時從尋常百姓家飛進王謝豪門堂,當起了復仇的「王子」;陪著它進行改良試驗的「對照組」日本稻就是明治年間貴族家系名種「竹成」(Takenari);可惜兩年間無論在來種改良育種派的育種家如何努力,它的直鏈澱粉(amylose)含量居高不下,帶動它5.12的糙米剛性,在臺灣在來米品種中也已接近後段班的位置。以它漂亮的粒型,在輸出日本的米價也沒翻轉從明治年以來近乎日本「內地種」米價對折的慘狀,復仇美夢最終破碎;它更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個心碎的同時,居然有一個來自日本卻是遺失貴族家徽的孤兒「王子」品種─「中村」(Nakamura),悄悄地在竹子湖山窪裡修成正果,情勢即將被徹底翻轉,此時已是1923年,這是後話了。 圖 9 由左至右:格仔、員粒、臺南11號。(攝影製作 劉建甫) 鳥咬(Chiáu-ka)系 在磯 永吉(1944)的分類系統中,鳥咬系是當時臺灣第二期作與第一期作的烏尖系同為在來稻的長型米。其糙米米粒的長寬比為2.0~2.1,比烏尖系有過之而無不及,是臺灣在來米最典型的細長型米粒,米質遜於烏尖系;在同為第二期作,其被看好度也一直被格仔(Keh-a)所壓制。被分在這個系統中的品種很多,例如:鳥踏、萬仔、萬仔萬、低腳萬仔、岸仔、府種、清流、轄仔、新種、白粬、菁稿[嘉義]、天順早、蕃種、鳥咬、圓粒等。 大花(Toa-hae)系與格仔(Keh-a)系 這兩系分別是第一期作與第二期作的中型米系統,糙米粒型介於鳥咬系的長型與短廣花螺系的圓型之間。大花系的糙米長寬比1.8~1.9;格仔系則在1.9。大花系內的成員有:低腳花螺、菁心仔、烏殼大花、晚大花、早大花、大花、半天仔。格仔系的成員有:格仔與白米允[粉]。代表品種格仔首見於1834年的《淡水廳志稿》。株高3尺,分糵性強,每甲可收穫25石[1石約有130斤]。日本領臺之初,其品質與粒型曾經被在來稻改良育種派的專家寄予厚望,後來終究不抵短廣花螺的氣勢而被放棄。 圖10 格仔(Keh-a)的米質及其中庸的粒型,早年曾經是臺灣總督府在來稻改良育種派的專家的最愛。(農業試驗所檔案照片) 圖11 白殼(Peh-khak)穀如其名,真的有讓人賞心悅目的稃色。(農業試驗所檔案照片) 「…員粒、埔占共清油。烏占、白殼軟兼滑,芒花、青稞[菁稿]、鵝卵秫…」《千金譜》1923. 白殼(Peh-khak)系與菁稿[青稿、青藁](Chhin-kó)*系 這兩個系是磯 永吉(1944)的分類系統中最後兩個大系。被分類在白殼系的品種有:白殼仔、白殼、白殼耳、雷槌、高腳白殼、白殼舊、清油、硯仔、五腳齊。被分類在菁稿系的品種則有:大菁稿、小菁稿[以上南投產]、高梨、五枝齊、蔓仔、黃稿、緩仔緩、學種、南路早、三杯、水弄、員葉、北投萬仔。 白殼系的代表品種白殼,在臺灣200餘年的方志[從1685年蔣毓英的《臺灣府志》到1898年林百川與林學源的《樹杞林志》]裡從無蹤跡可尋,可是在1906年3月臺灣總督府農業試驗場的《臺灣重要農作物調查第一編 普通作物》中,卻已經有關白殼的描述:產地是桃園、鳳山、阿緱等地的第二期作,有芒或無芒。但到了磯 永吉(1944)卻是說它整個系都是第一期作;磯氏更提及它稃色的特別。1920年代曾流傳於閩南、臺灣的閩南語蒙學書籍─《千金譜》[又名《居家必備千金譜》]中有將白殼和烏占並列讚賞,這可能有點僭越了烏占的地位。根據連雅堂在《雅言》裡的說法:「貧家子弟無力讀書,為人學徒,以數錢買《千金譜》一本,就店中長輩而讀之,可識千餘字。是書為泉人士所撰,中有方言,又列貨物之名,為將來記帳之用。若聰穎者可再讀他書及簡明尺牘並學珠算,不三四年可以略通文法,而書算皆能矣。」《千金譜》文字通俗,讀音押韻,方便朗讀記誦,所以書中將二者並提,可能只是語音的考量,其對作物品種間的評量大概就做不了準了。 至於菁稿在磯 永吉眼中就充滿缺點了:株高過高,莖稈強度不足,終致易倒伏;米粒雖好,但是腹白米多,而且竟然會有分離的雜米出現,讓人遺憾。但是系內的成員「三杯」(San-poe)* 卻是當時臺灣南部廣為栽種的早熟品種,米粒較大,品質尚可。 謝兆樞 / 臺灣北部蓬萊米走廊推動聯盟‧磯 永吉小屋團隊 * 菁稿(Chhin-kó)與三杯(San-poe)的臺語羅馬字拼音中的「n」以「上標」示之,表示是鼻腔的拗音。 [ 待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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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治時期的「米糖相剋」現象 日本治臺後,為供應日本本土的砂糖需求,總督府大力發展糖業,引進日資並設立新式糖廠,使得糖業在臺灣迅速開展。第一家日資新式糖廠─臺灣製糖株式會社於1900年成立,往後數年多家大型日資會社陸續來臺投資設立糖廠。透過價格補貼及關稅保護手段,並成立聯合組織決定生產限額、協定價格,臺灣糖業幾乎聯合壟斷日本糖市,獲得巨大利益。 在掌握日本國內糖市的情況下,糖廠獲取利益的關鍵即在於如何取得來源穩定而廉價的原料─甘蔗。為了保障糖業能取得足夠原料並免於陷入競價搶購甘蔗,總督府於1905年頒布「製糖場取締規則」,除規定糖廠的設立須經政府許可外,另依各糖廠作業能力,設定地區範圍作為其專屬之原料採取區域,各區域內生產之甘蔗僅能供應給該區專屬糖廠,區域內農民不得將甘蔗運往他區出售,各製糖廠亦只能在各自的採集區內收購原料。儘管各原料採集區內糖廠負有以相當之價格收購區內所生產之全部甘蔗的義務,但也等同蔗價完全由糖廠制訂,形成獨買市場,蔗農則無法自由販售所生產之甘蔗。 但此一規則並無限制農民種植農作物的自由,因此在糖廠收購蔗價低落的情況下,農民種蔗的意願就會相對低落,進而可能轉作其他農作物,特別是稻米,因為米、蔗間轉作是相當容易的。甘蔗的生長期較長,從栽植到收穫約需一年半的時間,相對於稻米的一年兩穫,種蔗的風險明顯較高。為了提高農民種蔗的誘因,糖廠提出收購蔗價與米價連動的「米價比準法」,透過對比當時米價來制定蔗價,並給予一定的浮動補貼與獎勵。此一訂價模式,就形成後來「米糖相剋」現象的根本因素。 日治初期,因臺灣產米主力的秈稻(在來米)不受日本市場歡迎,外銷甚少,多僅供給臺灣市場,價格難以提升。也因此採用米價比準法所制定的甘蔗收購價,一直維持在相對低落的水準。然而1918年日本發生嚴重的「米暴動」事件,導致日本米價暴漲,同時帶動臺灣米價跟著上揚。以稻米為比價基準的蔗價同步拉高,侵蝕糖業之獲利,「米糖相剋」之現象首度浮現。 1920年代,日本種稻(稉稻)的栽培研究急速進展,1926年總督府將其命名為「蓬萊米」後,開始大量推廣生產並輸出至日本。由於種植蓬萊米的收益較在來米高,吸引稻農大量轉作,使得在來米供給減少,也連帶拉升在來米價格,而一向以在來米為比價基礎的蔗價也被推升。米作收益的普遍提高,透過米蔗收益比較,推高了製糖原料成本,進而威脅到糖廠的利益,最後造成米糖業者間的緊張與衝突,「米糖相剋」之議論開始在1930年代發酵。然而無論是稻農或蔗農,收益都隨著米價的上升而提高,這也是制度設計初期所料想不到的。 劉建甫 / 磯 永吉學會理事 圖 1 1905年6月7日,日日新報刊載「製糖場取締規則」。 圖 2 1912年6月6日,日日新報刊載新高製糖株式會社的蔗作補償協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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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香米之父郭益全博士的故事(上) 2015年郭益全的遺孀張阿蕊女士來到我臺北家,
如果有人過世多年後,仍為大眾念念不忘, 一、郭益全的生平及結婚生子 謝:歡迎妳來訪,1974年我從國外回來在興大糧作研究所任教時,郭益全找我作為他的碩士論文指導教授時結緣,從此成為亦師亦友的關係。我參加過他的畢業典禮,參加過1978年他和妳的結婚典禮,在農試所成為同事,也參加過他2000年55歲英年逝世的葬禮,我們對他有無限的懷念,所以我們一起來談一談他在世時不為人所知的生活點滴吧!首先談一談妳如何認識郭益全的? 蕊:郭益全念興大時 我也在興大念外文系,我們在校園裡認識交往,知道他的幼年及家庭。他在1946年8月26日在臺南鹽水鎮出生,父親任職於岸內糖廠。他在鹽水國民小學畢業後就讀私立南光中學初中部及高中部,畢業後先去當兵,服完兵役後考上興大農藝系。交往多年後覺得這個人很踏實可靠,所以決定以身相許,我們在1978年在他的老家結婚。很感謝老師和師母來到鹽水鎮參加我們的婚禮。您能不能告訴我益全在您的指導下完成了他的碩士論文之經過? 圖 1 初中時代郭益全頭髮又黑又多 圖 2 郭益全(右2)與兄姐及侄輩於鹽水老家合影
圖 3 英俊的興大高才生吸引了阿蕊同學 二、郭益全在興大如何完成他的碩士論文? 謝:郭益全考上了興大糧作研究所後有一天來到我的研究室,要我作他的碩士論文指導教授;我看他態度認真誠懇,正好我替另一謝姓同學所指導的有關小麥蛋白質的碩士論文也剛完成之情形下,我就滿口答應了。因為水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糧食作物,也是亞洲人的主食,而且是植物蛋白質的重要供應來源,所以我建議他進行水稻蛋白質之改良研究。他同意了。為了他在兩年內能完成論文,所以我就利用蔡國海教授之早熟雜交後代中選五個雜交組合為研究材料。把各組合之雙親、雜交第一代(F1) 及第二代(F2) 種在興大試驗田裡,除妥為照顧外,請農場的農夫阿海桑幫忙水田之耕犁及灌排水、施肥管理等工作,因此水稻生長的很順利。我替郭益全同學訂出了田間調查項目及調查之時程表,他就按照所訂時間進行各項調查工作。他白天要上課,只能在課餘的時間去田間工作,生活相當忙碌。尤其是水稻收穫後要分析雜交後代種子之蛋白質含量,他太忙時我會去幫忙。所有資料收齊後,他要進行很複雜的統計分析工作。 三、郭益全社會新鮮人的小委屈大出走 蕊:哇!聽了老師一席話,才知道郭益全之碩士之路很不容易。您提到請農試所 所長萬雄博士是為了郭益全進農試所服務鋪路,能不能告訴我郭益全進入農試所之經過,服務期間又負氣出走到花蓮檢驗局去,後來又回來農試所,好像情緒很不穩定,這是怎麼一回事? 謝:我後來應萬雄所長之邀,由興大轉來農試所任研究員兼農藝系主任,我和郭益全師徒兩人成為同事關係,並又一起研究水稻之品種改良。郭益全是生力軍表現特出深受所長及同仁的喜愛。有一天在臺大特別為公務員舉辦「如何自己製作幻燈片」之訓練班。用幻燈片透過幻燈機放映出來簡報或發表論文在1977年代是最新的玩意兒,只有在國外的國際會議才能看到,所以萬所長特別派新進精英郭益全去學自己做幻燈片的技術。學回來後所長專門為郭益全在大禮堂安排了全所性的演講會,要他把所學的技術轉移給全所的同仁。郭益全在臺上面對全所的同仁用他自己速製的「手寫版面照相而成的」幻燈片説明他如何把它做成的。那個年代還沒有出現手提式小電腦,中英文打字要送去打字行去打字的情形下,郭益全只用手寫稿做成幻燈片,我們已經覺得很棒了。不料,坐在後面的萬所長起身以嚴厲的口吻批評說:「你的幻燈片是用手寫的不整齊,是不合標準的,你怎麼能夠把它當教材?聽眾會覺得這樣就好了」聽了萬所長之嚴厲責備式批評,全禮堂的聽眾都嚇一跳,臺上的郭益全臉上無光開始不講話。我安慰他說:「所長本來就這樣的人求好心切,心地是善良的,你原諒他吧!包括我自己在內,很多人都被他修理過,過了幾天就會好了!」不料他第二天找出高考分發工作的通知單對我說,他不幹了要去花蓮檢驗局報到,不聲不響地就走了。他從花蓮寄給我有五張的長信中說道:「我在全所同仁面前被所長嚴厲修理,我的臉上無光待不住農試所,所以遠走高飛到花蓮來……」。因為我自己也在大眾面前被萬所長修理過後有想回去興大教書的念頭,後來忍下來留在農試所工作的經驗,充分了解面皮薄的郭益全的心情,所以沒有阻止他。 四、郭益全的鳳還巢記 蕊:因為我在豐原教書,他希望我隨著他調去東部,而我不想遠離家鄉,還是呼籲他回西部工作,但找不到適當工作,只能做「牛郎織女」兩地相思,後来他改變心思想回來。我不清楚他又回來農試所工作之過程? 謝:有一天萬所長突然問我:「郭益全為何待不住農試所?是否因為他演講時我嚴厲責備過他?」我說:「您在全所人員之面前嚴厲責備過他,他掛不住臉,所以負氣出走!」萬所長則笑著說:「我認為郭益全是可造就的人才,所以我故意用嚴厲的口氣去訓練他,不然的話我問都不想問,你告訴他所長歡迎他隨時回來!」我在電話中邀他回來工作,後來求才若渴的萬所長也親自打電話到花蓮去邀他回來後,他終於同意回農試所工作,並在1979年9月調回農試所主持水稻改良工作。因為他工作很賣力,在1979-1981升為技士;1981至1992年升為助理研究員;1992-1997副研究員;在1997至2000 研究員兼稻作研究室主持人。萬所長很得意地說,他沒有看錯人,以後還要送他去美國念博士學位。我和已退休多年住在臺北的93歲萬雄博士談這些往事時,他年輕時用激將法鼓勵員工的的確確有不妥的地方,但也造就了郭益全博士也值得安慰了,他笑著說。不過有了這一次的經驗,以後在職場生涯裡我絕不會在我全體員工前用「激將法」去責備我的員工,以免嚇跑我們的人才,而用私下告訴的方式,效果會更好。 五、郭益全的國際合作學術活動 蕊:我記得老師曾帶郭益全參加學術活動,能否告訴我他在日本的參訪情形? 謝:1983年10月我率領了五位臺灣的水稻專家(宋勳、郭益全、丁全李及黃添財)參加10月5-6日在日本筑波大學所召開的育種學會之國際會議中發表論文後,參觀多個農業研究所。到達會場後受到主辦的橫尾政雄教授熱烈歡迎。郭益全在國際會議中宣讀<水稻蛋白質產量之路徑分析>一文,我則發表了<米粒膠體軟硬度及顆粒澱粉含量之遺傳>一文。郭益全雖然常在國內之學術研討會中發表論文,但在國外用英文演講卻是第一次,因為他的英文不很通順而有一點緊張,我鼓勵他說:「沒有問題,對人家的提問若聽不懂,我會幫你忙!」,就這樣他用「菜英語」發音的論文發表和聽眾你來我往之討論後圓滿完成,我深以他為傲。 圖 4 郭益全(右2)等臺灣稻米專家出席在筑波大學召開的日本育種學會大會時和主辦的橫尾政雄教授(左2)合影 圖 5 五個臺灣水稻專家參觀農林水產技術綜合研究所 圖 6 參觀筑波農業技術研究所
圖 7 參觀農業技術研究所之水稻育種田時郭益全(右圖左1)認真聽取主辦育種家之說明後用照相機(左圖右1)紀錄下來 圖 8 參觀日本穀物協會之中央研究所。 圖 9 晚上接受日本穀物協會中央研究所之熱烈饗宴,乾杯來乾杯去,郭益全(左穿紅衣者)酒量最好。 圖10 前往東京拜訪東京大學中島哲夫教授,討教最新的育種技術。 圖11 返臺前遊東京市區並在皇宮前留影。 謝順景 博士 / 國立屏科大終身講座教授 作者:曾任國立興大教授,農試所系主任,臺中農改場場長 致謝:照片由張阿蕊女士、郭益全的接班人頼明信博士及作者提供 [ 待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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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普講座系列︰ 蓬萊米第一個品種 中村種的身世之謎 演講人︰謝兆樞 / 臺灣大學農藝系教授 時來運轉的1903年 今天所講的故事由一很重要的年代1903年談起,「1903年」到底有何大事記?一是福特汽車的成立,二是居禮夫人發現了鐳,三是萊特兄弟開著FLYER飛機完成人類首次的飛行壯舉。另外是我很喜歡的波士頓紅襪隊與匹茲堡海盜隊的第一次對決。同時,在1903年有3個人(橋口、樺山、藤根),像生命共同體緊密地綁在一起。值得慶幸的是,這些原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三件好事情,終因一個特殊的事物,將他們圈在一起,或許真的是神的恩賜啊。 薩摩藩的先知遠見 圖 1 本格燒酎(酎:音ㄓㄡˋ):薩摩藩 先從個人講起,我是喜歡酒,但非酒鬼。這瓶名為「薩摩藩」酒,與吟釀、清酒是不一樣的系列,它屬於燒酒類,比較強烈,很能代表這種性格的日本人,非薩摩藩莫屬。薩摩藩的藩城就是在鹿兒島,位在日本九州島的最南端,有長門、周防、佐賀、熊本、兵庫、然後是京都,一直北上會到東京,直至更遠更遠的地方,當初是一個不毛之地,今天很漂亮的地方,即是北海道。在日本時代劇裏,總是將薩摩藩描寫成為反幕府將軍的壞蛋,做盡所有的壞事,事實上在這個背後另有一種說法,在幕府前後280年,末代薩摩藩的藩主每天使用很簡單的望遠鏡,觀望外海。眼見諸多國外軍艦來來去去,逼迫鎖國的日本打開門戶,讓薩摩藩的藩主感覺到2百多年再繼續這樣子下去這還得了,所以他的第一個願望就是推翻幕府,把所有的政權還給天皇,促使日本能步上康莊大道。所以這個藩主就找來當時藩內最高階級的武士,將這些武士家庭的小朋友都帶到海邊,讓他們透過望遠鏡觀看外面的世界。藩主用激將法告訴他們:「日本未來需要的男人有3種!」 日本未來需要的男人第一種要有遠見出國留學,所以他跟這些武士的家庭講,你們的小朋友不要等著世襲的武士階級,應該早一點讓他們離開日本,到外國去求學,取得新的視野。因此,他鼓勵他們把「月代」髮型剃掉,留著小西裝頭,把褲裙(肩衣袴)脫掉,穿著小西裝,半夜裡偷偷送到外海的軍艦上面,請這些外國的軍艦把小朋友通通帶出去念書,這一類的代表人物就是明治維新第一任的文部省大臣(就是教育部長)森有禮。第二種是渾身是膽的男人,如果不捨小孩出國留學,那就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開墾,那時的薩摩藩主已經看出來,假設不去北海道屯墾,遲早白俄羅斯一定會企圖染指北海道。他覺得薩摩藩的人應該帶著自己的小孩到那邊去屯墾。今天故事中的男主角就是屬於這一類型,他唸完私塾,即背著行囊跟著所有的移民到北海道。第三種就是要能夠開大軍艦的人,跨出日本海,航向遠大的目標;藩主跟這些小朋友說,大船小船都一樣,離了港如果沒有目標,那不叫航行那叫漂流,因而打動一批小朋友們,立志做日本帝國海軍。 圖 2 橋口 文蔵(1853-1903) 當時,如果不願出國,也不願立志去開大船,只好來 到最北的北海道了。沒人敢保證去到那裡的小孩可以活下來,唯有渾身是膽的向北海道前進,並很努力地活下來。薩摩藩從國外敦請了很多歐美的農業專家當顧問,這位小朋友因而認識了一位美國人,這個美國人對這小朋友大為激賞,覺得小小年紀,就有這樣子的雄心壯志。他鼓勵這位小朋友到美國麻薩諸塞州農業大學(Massachusetts Agricultural University)選讀農藝系,主修農場試驗,第二是糖料作物。他如願取得學位,乖乖又回到北海道來。 圖 3 北海道的留寿都村。 今昔的北海道,已大不同了,昔日僅道中(北海道中部)、道南(北海道南部)幾個地方稍稍可以種一些水稻,美瑛這地區是他自美唸完書回去後所籌設的一個大農場、大水田。其次,今天頗負盛名的北海道遊覽勝地-留壽都,是他留美回來所建立的一個村落,這個村落的構想完全來自他留美所學的精華。以農場任務為導向,形成的一個村落,你想想當初會在留壽都建立一個這樣的村落,因著他的遠見,這個村落可以種水稻和很多的糧食,他在北海道的期間,就建立好多這種任務導向的村落。他不是水稻專家,他看到很多水稻育種專家正如火如荼地計劃在那麼寒冷的地方種植水稻,他們引進赤毛、關取這些品種,在道南地方頂多只能長一季,然後呢?此外,生長得又不好,可是他目睹這群育種專家,如何努力地去改善耕種環境、用赤毛本田的暖水系來選種。首先是自河水引進流動的水,其次說服當地居民將洗澡水全部收集起來,利用管道引到水田旁邊,待引進來的河水稍微暖化後,再灌溉到本田裡面,如此周而復始地篩選。他觀察到這些水稻專家,從道南開始不管赤毛也好、關取也好,慢慢的道中也可以栽培了,甚至於道北有些地方慢慢地也可以種水稻(除了些許地方冬季仍無法種稻外)。他終於了然於胸,原先要籌設的以水稻種植為目的,任務導向的村落不是不可能,環境是可以克服的。所以關取、赤毛,今天都還是北海道非常有名且非常好的品種。他逐步地爬升,後來當到札幌農校的校長,這就是-橋口文藏(1853-1903)。1891年,稍有歷史觀的人就知道,快要甲午戰爭,他先卸下札幌農校的校長,他還是一如往昔,就像藩主跟他講的,要做一個渾身是膽的男人,所以卸下校長任務後,背起行囊到墨西哥的原始部落裡面去探險。 圖 4 水稻赤毛品種本田的暖水系統。 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 1894年,甲午戰爭爆發了。清朝敗得一蹋糊塗,主要的豐島海戰慘敗的不亞於二戰的中途島之役,清廷的所有海軍被打得七零八落,不是打不下去,是沒有東西可打,打到只剩下軍艦沒有砲彈,所以到處躲到處跑,被打到全部都打沉。最大的定遠艦被追,追到內海的時候,竟慷慨自沉,請注意,清廷最大的軍艦自沉在自己的內海。定遠艦上的神龕飄到海面上,日本人就把它撈起來,如今收藏在日本的博物館。如果你去熟讀這段歷史,你會非常的感慨,全部被打完了,當然就得上談判桌,這就是馬關條約。此條約的正本,日本一份,我們的故宮也有一份,如果感動之餘,明天就去看一下。 馬關條約的背後,還有很多跟我們的故事是有關聯,這是大家最熟悉的,1895年4月17號,在下關的春帆樓談判,那時候清廷派出李鴻章和他的兒子李經方,還有大家都很熟悉的伍廷芳,日方代表是伊藤博文和陸奧宗光。那時候清廷從來沒有想到,在這個談判桌上面開出來的條件是如此的喪權辱國,清廷盤算大不了就是賠償軍費嘛。第一次的談判條件,李鴻章差點沒氣死在談判桌上,除了賠償天文數字的軍費(三億白銀)之外,居然還要割地,這是清廷從來沒有想到的。割的是什麼?遼東半島、其次台澎。李鴻章當場回答不出來,嚇到哽到了痰,立刻休會。很多的坊間小說寫道,李鴻章在打回給清廷的電報內講了一句話:「臺灣,鳥不語,花不香,男無情、女無義,這種地割掉算了」,其實李鴻章沒有講過這句話,完完全全冤枉他,當時他可是氣到搥胸頓足。他覺得那時候臺灣已經是一個行省,你再把它割讓出去,臺灣人一定會造反,所以他說無論如何,絕對不能答應這件事情。可是清廷聘請的美國法律顧問力主答應日方提議,這些法律顧問,一場談判的薪水高達五萬美金,今天五萬美金都還很大,何況是19世紀。我們請的這些法律顧問,全傾向日方,他們一直逼勸李鴻章,如果不答應的話,馬上會再開戰。最後李鴻章迫於無奈,只好答應全數照收日方的提案。意外插曲,李鴻章從春帆樓走出來的時候,被一個人開槍打到臉,這一槍節省了一億白銀。第二,很多世界列強反對,因為遼東半島是塊肥地,最後半島躲掉了,但是臺灣卻躲不掉,只好割讓給日方。 圖 5 樺山資紀(1837-1922) 能夠開大軍艦的人 海軍上將樺山資紀 那時候臺灣全島都奮起革命,李鴻章的兒子李經方也不敢踏上臺灣,交接儀式特選在基隆外海,三貂角旁邊的一艘日本軍艦上。日方代表換成海軍將領,這些人是誰?原來他們就是薩摩藩出生的小朋友,後來去唸海軍學校。當日本因勝戰全國歡騰之際且獅子大開口要求賠款之下,唯獨出身於薩摩藩的海軍將領堅決地向明治天皇勸說,不要樂昏頭,軍費賠償是一定要的,但是要求割地才是必要之物。其中有位58歲海軍上將-樺山資紀,他就是薩摩藩藩主所講的第三種男人,他沒有去屯墾,也沒有出國,但是他留在日本唸海軍學校,然後一路朝向特定的目標前進-開大船。其實他在37歲壯年的時候,就乘坐漁船,沒有漂流而是航行,一路航行到臺灣來。所以,樺山資紀是所有歷任總督裡面,唯一會講臺灣話的人。暗訪臺灣時,他打扮成和尚,全島走透透,還到萬華龍山寺,探訪民間各種生活習慣。那時候他就看上了臺灣,他覺得如果日本能夠拿到這個熱帶、亞熱帶的島嶼,對日本來講猶如天上掉下來的完美禮物。他編織一個夢想,日本有沒有可能殖民到臺灣來?所以當他官越做越大的時候,巧逢時代造英雄,馬關條約的割地就是他所提。 談判移交後,樺山資紀被發布為臺灣第一任總督,他找了去屯墾又到美國念書,甫由墨西哥探險回來的橋口文藏進總督府當殖產部部長(約略等於現今的經濟部部長),兼臺北縣知事。日人接收臺灣的時候,全被困在臺北城,動彈不得,一出去就有被殺的危機。可是橋口卻能成功地於1896、1899、1900年讓三批水稻來臺,當時,他的官邸位於現在北一女附近,他在自家門前開闢了20公畝水田試種水稻。他在北海道的任內看過突破關取與赤毛的適栽區域,拓展至道中、道北,橋口覺得臺灣應該也可以複製此經驗。當初樺山資紀找他當殖產部部長,主要就是看重他有北海道農村建設的經驗,希望橋口能複製北海道的成就,讓臺北縣重生,也能生產出和日本一樣好吃的米。直至他1903年去世前,橋口確實不負所託。 圖 6 藤根吉春官服照(1864-1941),技師、殖產局農商課勤務兼場長。 命中注定的接班人 藤根吉春 橋口於1903年去世前,即交棒給藤根吉春,他畢業於札幌農學校,橋口是他念書時的校長。橋口去世那年,藤根剛好接了總督府農試所(當時位於臺北公館)的農場場長,他也不是水稻專家,他原是臺南農試實驗場的場長,專長是棉、麻。這些人原本一點相關都沒有,最後為什麼能夠聚在一起?就是水稻品種「中村」。藤根接任的時候,當初橋口引進來的15個品種,仍生長的零零落落,還沒辦法長得很好。但是橋口去世前,在臺北縣境內的三芝、淡水、金山這邊面山的「山手高地」(面山邊坡高地),已做出些許成果。今天三芝橫山的梯田,早在那時候便已具體而微了,跟他當年在北海道的手法如出一轍。所以1907年,藤根追隨橋口的理念,在治安比較好的時候他就率先把這些品種帶離開臺北城,到臺北縣去種植。這是非常重要的轉捩點,那時候日本稻在臺北城內根本生長不良,早早就抽穗,可是當他送到天氣比較涼一點的山邊,卻可以生長,所以藤根一直很相信橋口當初在臺北縣的功績,就是他找到很多面山的小梯田,然後鼓勵農夫們好好在那裡安居樂業,做成一個村落好好地種水稻。
圖 7 約翰森(Wilhelm L. Johannsen, 1857–1927) 事實上,總督府農業試驗所早有兩派不同的看法,一派主張直接從日本引進水稻繼續種下去,這位大將就是藤根,服膺橋口的理念,可是,另一派主張把臺灣的在來米好好的去改良,希望能夠種出日本人能夠接受的水稻。這其中所涉及的育種「純系分離」學理,居功厥偉。1903年約翰森 (W. L. Johannsen) 所提出來的純系理論,自交作物都是自己的花粉授給自己的柱頭,不接受外來的花粉,所以它的變異是有限的。換句話說,純化也好或者去分離這些不同的變異體,一旦這些變異被用盡的時候,就不可能再突破了,這就是純系理論,很簡單的學理。所以日本人在1893年開始設立現代化的實驗農場,很多的農場實驗都是這樣開始建立起來的。先開始蒐集品種,再按照純系理論加以選拔,難以想像的,橋口所引進來的這些品種,無論在日本或在臺灣,它的選拔效果歷經一百多年,仍然選得出來,突破純系理論所說的極限,這是很有趣的地方。當時,對日本人而言,從臺灣現有的在來米裡,選育出的米難吃無比,不像日本蓬萊米長得圓圓胖胖,外型可愛又好吃,單是第一眼的印象,他們就倒彈(台語)。 當初日本人在臺灣使用的一個在來米品種-短廣花螺(台語:Té-kòng-hoe-lê ),是他們最後的一個希望,所有的努力全繫在短廣花螺,因此採用約翰森的純系理論,冀望能選育出來日本人能夠接受的品種來。其次就是做雜交,看能不能從雜交選到日本人可以接受的品種,結果都大失所望,只好另謀出路,這也就是藤根他們的堅持,從日本引進品種來栽植。除了先前橋口所引進的15個品種,之後又引進來很多的日本品種,為什麼總督府的農試所會有這樣兩派你來我往的爭執?誰勝出呢?最後是堅持於在來稻裡面去選的勝出,還明令禁止做日本稻實驗,原因為何?因為日本稻的研究實在是無以為繼了,除了臺北縣山邊的幾個地方可以種之外,所有的日本稻全部生育不良,早早就抽穗還抽穗不整齊,因此根本不可能再走下去,但是藤根卻始終很堅持! 慧眼識英雄 磯 永吉與末永 仁 1911年,日本東北大學(北海道大學的前身)畢業的磯 永吉,1910年日本大分縣三重高農畢業的末永 仁先後來到臺灣,當時兩派的堅持與競爭已經是進入白熱化的階段。磯永吉花了9年的時間研究臺灣的在來米,短廣花螺是他最後的一個希望,然而他發現短廣花螺已沒有任何變異,選不出來了。所以那時候他已經了然於心,臺灣的在來稻已無繼續做下去的空間,因此他與末永仁私底下早已開始進行大量的日本稻研究。 1923年,末永仁來到臺灣的12年後,皇天不負苦心人,他提出了「幼苗插植法」,也就是說把原來慣用的插秧日期稍微調整一下,一期作由原來的60天苗齡提前至30天就插秧,二期作也由原來的30天提前至17天即插秧,他發現這些當初長得不怎麼樣且已經幾乎絕望的品種,包括橋口的15個與後來引進的品種,居然都生長得不錯。「中村種」這個時候才冒出頭,大家對它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它就跟所有的日本稻一樣在那邊要死不活的,可是應用末永 仁的幼苗插植法之後,中村出頭天了。 中村出頭天 打響商業稱呼「蓬萊米」 從1922年開始,以中村種為代表的品種在竹子湖的特殊環境裏,已經可以長得很好。1923年再利用幼苗插植法,更不得了了,很快地在今天竹子湖,尤其是東湖地區可以開始大量繁殖中村種。我與建甫特地從大屯山上俯視、模擬了當初的樣貌,1923年以後東湖地區就形成了這樣一個態勢,育種家在上風處設置原原種田來種植中村,然後交由下風處竹子湖所嚴選出來的擔當農戶(有17戶)設置原種田,由此原種田收穫的中村種,再交給山下績優擔當農戶種植,由此再推廣出去,全臺就可以種植中村種了。1923年後,中村儼然成為臺灣那時候日本稻的最重要代表品種。1926年4月24日在當時的臺北鐵路飯店(位於今天新光三越前面)舉行一個盛大的米穀大會,就此命名中村種所生產的米為「蓬萊米」,這是「蓬萊米」的開端。中村種作為頭陣,出頭變成蓬萊米歷史的第一個品種,並打響此一商業稱呼。 圖 8 1926年(大正15年)4月24日,在臺北鐵路飯店(第二次大戰時燒毀,原址在今臺北火車站南向面對之新光三越百貨公司)公開發表,由當時的伊澤總督將「中村種」水稻命名為「蓬萊米」。 我們回頭審視日本的水稻記錄,可以看到都、白玉、關取,知道這是江戶時代,還沒有明治維新就有這些品種。包括在甚麼地方育成、育種家是誰都有記錄,這些育種家都不是農藝出身,反都是農夫,我們稱為篤農或是農民育種家,它就是這樣選出來的。隨後又有一系列是明治時代的赤毛,以及大家都很熟悉的古典品種,筑成、龜治、神力、愛國、龜之尾、旭等,這些品種從明治到大正到後來的昭和,都可以見到這些古典名種。但是我們從來沒有在日本的紀錄上看到中村種,日本國內根本沒有中村這品種,而且中村在臺灣還一度完全消失。1970年代,謝順景場長用免疫方法做實驗時,中村還被用為對照品種;但是在那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中村了。2013年,我們開始努力尋找,一直希望能活化這個品種、活化這段有意義的歷史。我們特地從日本國立遺傳研究所引進這個品種(他們的品種記錄後面的註記是磯永吉當初從臺灣帶去日本送給他們的),於是我們開始追追追:為什麼在日本的紀錄裡面從來沒有中村,只有臺灣有?我們翻箱倒櫃地找資料、考據古書等等,終於在1938年末永仁寫的一本《臺灣米作談》,裡面談及蓬萊米中村種,他大剌剌的一句話:「中村種,今天你到日本內地去看,完全沒有這個品種,也沒有它的後代。」他說:有一種說法是它早年引種時標籤掉了,然後為了便宜行事,有一位辦事員名叫中村,所以他就把它命名為中村種。我們覺得很不可思議,可是末永仁是很嚴謹的人,他在1910年來臺灣,他已經隱忍了28年,在他的著作上終於寫出他內心裡面的話。他如此的說法,我們不得不信,也不得不去接受它。這句話就引起了魏敏智先生(《竹子湖蓬萊米原種田》的譯者)的好奇,他在2013年去日本的九州大學遺傳資源中心考證,並在網站上搜尋,居然找到一句話,談及有一個品種叫「中村17」,此品種出現在1899年的臺灣。 圖 9 磯 永吉(1968)增補改訂《蓬萊米談話》. 雨読会[1963第一版、1965第二版]說中村是都系的一員。 中村原來是都系 大家不要忘了哦,橋口引進的時候正是1899年,他曾提及是在九州取得此優良品種,然後進行選拔、選育工作,所以真有這麼回事哦。種原庫都這樣紀錄,所以魏敏智馬上寫了Email給我,將這句話摘錄傳給我,我當時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暗忖:「你終於被我逮到了哦!」稍後,由磯 永吉1968年的這本書《蓬萊米談話》裏面,他更是大剌剌的寫出主要品種是都系的中村,這是全世界、全臺灣的稻米發展史上面,第一個人那麼明白地講中村是來自都系。如此明確地點出來源,這就好辦了,我們可以查出「都」是誰?江戶時代的古典名種,「都」系,在1853年日本年號「嘉永六年」,有位育種者叫做內海五郎左衛門,他是山口人。他說,在京都的地方取得此品種,最後交給田中先生帶回來,我們現在總算知道中村是都系的一員。 圖10 用「山法師」為母本,「越光」為父本雜交選出的新品種「晴るる」。 「都」在山口,我們來認識一下山口,山口位在本州邊陲,今天在日本稻米界裡面,沒有人敢忽略山口縣,因為他有一個特別品種-晴(念は)るる。1990年的時候,日本山口縣的農試實驗場做了一個雜交,此雜交是用「山法師」為母本,「越光」為父本,選至2001年的時候,選出「山口1號」,吃米且有品種概念的人,只要看到越光米就不敢忽略它,越光到今天仍是首屈一指的好米。所選出來的山口1號其米質跟越光一模一樣,米粒的外觀則跟山法師一樣閃亮,就像雨後的陽光照下來的那種的感覺。他們選出的山口1號,在徵求命名時,令很多試吃的人印象深刻,日本從來沒有那麼好吃又那麼好看的米。其中有一個應徵者,看了米、試吃後,他採用1346年日本古老詩歌裡的一句:「夕立の 雲とびわくる しら鷺の つばさにかけて 晴るる日の影」,用來命名。我翻讀至此,有著近鄉情卻的糾結心情,無法翻譯下去。遂請我們農藝系的才女,目前是日本東京大學博士班研究生的張景雯小姐翻譯,她今天也特地來到現場。 我拜託張小姐把「晴るる」原先命名的典故,翻譯出來。她為此特地去白鷺城旅行,取得靈感回來,利用3個禮拜時間翻譯出來:「劃破鬱積之雲 白鷺之翼掠出 晴光漫延的樣子]。大意是說:它就像隻白鷺,在烏黑的積雨雲籠罩下,呈現雨後天晴那種晴亮之感,用一隻鷺的兩個翅膀把它表達出來⋯⋯因此,命名者將這個品種命名為「晴るる」。此詮釋令農試所農藝試驗場的人非常感動,大家決定就用這個晴るる來命名吧。原來,山法師也是都系,只不過是近代都系,所以這就讓我們更有一些資料可以往上追。1851年山口縣的這位篤農-內海五郎左衛門,那時候幕府將軍其實對各個藩主不是很信任,他覺得你們天天在那邊搞神秘,因此,這些藩主都要輪流到江戶,就是到將軍府裡面值班,值班一陣子以後,再回到他的藩地去。這次,內海的藩主帶領一群人,坐著轎子,扛著行李,走到這個江戶去值班,值完要回來之際,路過京都,看到路邊人家在曬稻米,他發現稻架上有兩穗非常漂亮,就掏錢把它買下來,交給他的朋友田中,在不同的地方試種。 圖11 從「都稻」選出來的品種「穀良都」。 夢寐的酒米品種 穀良都 1889年在山口同樣的地方又有一個人,也是農戶,他選出一個比原來都還要好的品種,叫做「穀良都」。穀良都一亮相,令山口縣當地眾多釀酒業者為之驚艷不已,因為米粒很大,中間心白(好的酒米品種中間有一個不亮渾渾得像糯米一樣白白的,稱為心白)且四爪鮮白,這是所有釀酒業者夢寐以求的酒米品種。因此穀良都一選出來,自然能釀出很好很好的大吟釀,所以一下子名聲遠播了。也就是說「都」可以選出那麼優秀的「穀良都」,單是選就好了,不必做雜交育種。它被發現選就可以選得到理想品種,它立即聲名大噪。1904年在內海的故鄉山口県高森(現在的岩国市周東町),立了一個很大的石碑紀念「都稻」,就是都這個品種。我們再回顧1903年約翰森所提的理論,就是說在原來的這個極限之前持續地選,一定選得到,但是不能超過極限,否則就不可能選出好的品種。日本人比較倔強,自1903年後就把約翰森純系理論奉為圭臬,天天在那裏膜拜,痴想:我能不能再選出像穀良都一樣那麼好的米出來?因此紛紛前來山口這裡取經的各家好漢絡繹不絕,都來跟他要「都」。 從山口越過海到福岡、佐賀、熊本,很多農業試驗單位,甚至是農戶都開始種「都」。其次我們看到岡山縣還有四國的地方也有很多的「都」,然後到愛知甚至延著北路一直到岩手縣,都可以看到這些農事單位一窩蜂的就是想在「都」裡面去挖寶。山口古時候叫長門國,割據的時候稱為長門國和周防國,幕府時稱做長州藩,幕府廢掉以後改設縣市,現在是山口縣,然後長門有一個市,原來周防的地方變成今天的防府市,由此歷史記載知道,防就是周防,日本人習慣用「防長」代表山口地區。有這個認知後,我們再來回顧什麼叫做「都系」,即是1853年江戶值班回程的時候買來的兩穗,回來以後就變成「都」,1889年又選出來優良的「穀良都」,之後1916至1925大戰時期,一窩蜂的近代學過遺傳學和育種學的專家,一直深信約翰森的純系理論,開始進行選種,果然選出很多好的品種「防長米」。 圖12 「都系」160年的歷史。 長江後浪推前浪 只見新人出風頭 防長就是指山口地區,穀粒比較小的稱「小都」,然後有些優質米用來釀酒,釀成吟釀酒的叫做「長州浪漫」,如此優良、漂亮的名字,因此有些品種直接就稱為「長州浪漫」。1965年,又從這些品種裡面選出「山法師」,山法師一直繼承著都系裡面漂亮的米和好的品質。之前已提過,它跟越光是在1990至2001年選出的。所以我們從山口縣,循著這線索一直追追追,發現原來是都系。從江戶時代一直選、選、選,純系理論講的那個極限,一直還沒有出現,一直還可以選到好的品種。1853至1965年歷經百餘年長時間的利用約翰森純系理論,它的極限一直沒有出現。只不過是這些好事的育種家又去做雜交,所以這個就不是純系了,我們可以由此看到這一系列很有趣的事。 防長米聲名大噪後,居然山口縣的人開始忘掉了穀良都。在1926年日本昭和天皇就職、繼位的時候,它可是獻給天皇的貢米,代表豐衣足食,這是何等的地位。日本米那麼多,1926年穀良都居然能夠放在昭和天皇的慶典上面做為貢品。可是在1926年以後,日本極度擴張,甚至開始捲入戰爭,不知道甚麼時候起,山口縣的穀良都居然不見了,只剩下其他的防長米、小都、長州浪漫等,最後一直到60年代的山法師。這實在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1995年,全日本找不到穀良都的情況下,在九州大學農學院的種原庫,剩下日本碩果僅存的12粒穀良都種子。因此1995年開始活化它,這些育種家,惟恐活化不起來,將在成長中要死不活的「穀良都」拿來做雜交,把「穀良都」當母本,把「山田錦」(在日本也是首屈一指的好米)當父本,授粉選出來的稱做「西都之雫」(ㄒㄧㄚˊ)或者西都之雫(ㄋㄚˇ)。雫是日本漢字一「滴」(drop)的意思,西都就是山口縣號稱西方的京都。這個米在2001年推出來的時候,就打垮日本市場上的眾多好米。 陳儀的堅持 留下磯 永吉 故事再回歸到當初磯永吉為什麼會講「都系」的「中村」,這句話講的很晚,他是1957年回到日本,臺灣留用這些日本教授、技術專家,最後一批遣返日本的是1947年,磯永吉在臺灣多待了10年。當初在遣返日籍教授的時候,臺灣大學留用磯 永吉,事實上是不得不然,那時候從大陸來了很多農業的專家,當然也有水稻的專家,可是他們對臺灣水稻的環境全然陌生,因此不得不去仰賴磯 永吉。可是那時候一直影響政府很大的力量的就是美軍,美軍非常反對,覺得這些戰敗國的人應該全部都回日本,可是那時候陳儀堅持要留下磯 永吉等人,陳儀是日本陸軍大學畢業的,屬知日派。 磯永吉就這樣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大家都回去,只有他被留下來,他會不想回去嗎?大家看他1945年寫的東西就知道,他很想要回去,他在臺灣過的並不快樂,他在1957年中風,全身很多地方都麻痺,他用這個理由跟蔣介石講,請求讓他回去養老,他已經拖著半身不能夠活動的身體,他說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夠回去,他是廣島的人,但是回不去廣島,一顆原子彈廣島已經是人間煉獄。假設磯永吉當初選擇回去他念大學的北海道,那就沒有今天的故事了。可是我們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美軍,甚至他康乃爾大學的導師都出手幫助他,農復會也開始注意這位有才學的教授,敦請磯永吉用英文寫一本臺灣作物的輪作專書《Rice and Crops in its Rotation in Subtropical Zones(亞熱帶地區的水稻與作物的輪作)》。他拼老命把所有的精力放在這本書上,寫完卻中風了,那時蔣介石總統答應讓他告老還鄉。美軍告訴他,你自己選個地方吧,美軍會從臺北航空隊直接送他到要去的地方,那個年代沒有一個人能夠享受如此的尊榮。磯永吉說:「我要去山口縣,我要住在防府市」。 1957年,磯 永吉抵達山口縣定居,住了兩年,在山口縣農試所當顧問,還在山口大學當兼任講師,主授熱帶農學,他每天上班的時候所看到的都是防長米、都是水稻、吃的也是防長米,突然間這位育種家看到中村的影子⋯⋯他1963年寫《蓬萊米談話》這本書時,這是第一個那麼明明白白告訴世人「中村」是誰的權威農學家。以至於我們今天能夠往前面看,前面講過,穀良都20年代後就不見了。磯 永吉1957年回去的時候,他也沒有看到穀良都,他看到的是後來的這些防長、小都、長州浪漫。一位好的育種家,居住在臺灣那麼久,我相信他一定對中村十分感興趣,可是他的手下都已經說中村是標籤掉了,他是一位嚴謹的育種家,不可能隨便亂猜,可是你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一個因緣他最後選擇的是回去山口縣。他乍見防長米時,就了然於胸中村就是都系一員。引進來「都系」的「都」、「中村」是同一時期,都是在1899年引進來的。我們回顧之前資料,1899年,磯永吉說中村是都系,那時候都系還有誰?穀良都,只有穀良都。 圖13 2015年5月23日磯小屋前水槽生長中的中村。 用心良苦的中村復活記 我們在中村復活的過程,日本國立遺傳研究所給我們10粒種子,並說這批種子是從1983年種的,那時候是2013年,他們說理論發芽率有30%,但是卻全軍覆沒,害得我們憂心到睡不著覺。我們一直希望能把中村活化起來,所以當拿到第二批種子,我變了一個人,我是農藝系畢業的,我有博士學位,我是做分子生物的,我從來不輕言怪力亂神,可是第二批種子到的時候,我日日夜夜的祈禱,廣徵臺灣各地的好友幫我集氣、念力,我還是學了密宗,利用九個手記中的「兵」,集意念在這個手記、祝福種子要有活下去的力量。我真的變了一個人,儘管不知道那些種子發芽生理出了什麼問題,但我最後只剩下這樣的機會了,最後,我們如願獲得三顆存活的種子,成功地復活了這個歷史名種。上個禮拜六(5月23日),我又去磯小屋水槽,那天飄著雨,我為成長中的中村祈禱,並跟他說再一個禮拜我就要演講了,這個禮拜你要好好長大,你要抽穗、你要開花,要在這邊好好繁衍下去⋯⋯我說全臺灣的人馬上就會知道你是誰了喔,我念一首詩給他聽,劉禹錫的烏衣巷:「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我說再一個禮拜你就不是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身分囉,你是明治年間的名種之後,你的血親「都」是江戶時期的名種,你還曾經是敬獻給天皇的貢品,你不要漏氣,你要好好長大,你要給我開花結實。我還問他,我說一個禮拜後,公布了你的身世之謎,你將會很快樂嗎?你要再飛回王謝堂上面嗎?覺得很光榮嗎?…我說我真的瘋了,我在那邊跟中村種對話。結果他居然回答了我:「我是在臺灣被選出來的中村17,我才不在乎我是天皇的貢品,我是臺灣的種子,我不會飛回王謝堂上面的樑上面去,我只想夢迴1923年的竹子湖。」因為那時候臺灣日日新報報導,1923年末永仁的幼苗插植法發表時,竹子湖從上風處到下風處盡是中村的天下,那是何等的氣勢!他說他想回去竹子湖。 好福氣擁有優良的米食文化 我有一個小小的感想,論品種,一個好的品種本來就出自育種家之手,可是我們萬萬沒想到中村除了是一個品種之外,他居然留下一個那麼具備戲劇張力的故事,而引導我們去探討、去摸索、去挖掘這故事的人,不是別人,而就是磯 永吉自己。我剛剛講過他如果選擇去北海道的話,就沒有如此精彩的故事可分享了。是如何的福份與恩賜,磯 永吉會選擇去山口縣的防府市居住2年?那是「都」系的家鄉啊,他在那邊看到了中村的影子。更有趣的是小都,小都也在臺灣,到這裡真相大白了,我覺得臺灣稻米的發展史上,我們何其有幸,都系中就有三個品種曾經在我們的地方陪伴我們,我們真的有何等的福氣,我們有很精緻的米食文化,就是從這個故事所引導出來的,我們真的要合十感恩!感謝大家!
知識小百科 記錄 / 孟孟蓮、蔡美倫、蔡振昌、林惠嬌、陳淑琴、周麗英等志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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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 一、秘書組:向內政部呈報第二屆理監事改選結果並申請廖振鐸理事長當選證書。 二、志工事務委員會:辦理磯永吉小屋第五期志工召募及課程訓練事宜。 三、文史及出版委員會:邀請賴光隆教授及謝順景教授為米報文集撰寫序文。 7月 一、秘書組:收到內政部核發廖振鐸理事長當選證書。 二、科普講座委員會:舉辦志工消防講習(由何承翰先生講授)及志工餐會。 三、文史及出版委員會:與「蓬萊米的故事」受託撰稿者陳錦昌先生商談寫作大綱。 8月 一、秘書組:寄發第二屆理監事當選證書及名譽理事當選證書。 二、財務組:收到前理事長郭華仁捐款8萬元,及禾餘麥酒公司捐款3千元。在此表達感謝之意。 三、志工事務委員會:磯永吉小屋解說志工,第五期志工考核完畢。志工校外教學路線規劃(大橋米、臺中場、北溝農場、種檢室、農試所、種苗場)。 四、古蹟建物文物委員會:Soudelor颱風磯小屋東側屋瓦受創,已向總務處請修。磯小屋下廊之支柱已經請廠商估價,預期在未來幾年內進行換柱事宜。 9月 一、秘書組:辦理志工校外教學與各改良機構聯繫事宜。 二、財務組:原學會華銀帳戶更換理事長姓名及另加新開學會基金帳戶。 三、志工事務委員會:舉辦志工研習—植物與光(由郭華仁前理事長主講)。志工校外教學開始報名。準備磯永吉先生的母校日彰館高校學生將於10月來訪事宜。 四、蓬萊米走廊聯盟委員會:磯小屋志工隊參與竹子湖原種田水稻收割活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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